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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棣压下心绪,任镫上马,率先走在前头,马蹄扬起一片尘土:“休息好了便赶路,紧着时间,兴许我们能在夜禁前进城。”出了军营,便没那么多尊卑可言,谢曜向来话多且没城府,他道:“平时倒没见你那么急,圣上不是指了个大官在宣武门前等我们吗?他又不会走,我们闲闲的,不必那么急。”李棣却耳语给他:“言多必失。”谢曜讪讪撇嘴,倒是没说话。“小公子不必紧张,等到了上京,凭着这些功绩,有的是是泼天的富贵和好日头呢。”刘成山笑的倒是七分真,他脸色莹白,吊着两根眉毛,眼睛生的尖细,说气话来却是客客气气。日头很烈,若是在边塞,大约毒的能晒死人,郦安的却弱了很多,可会不会毒死人,倒是两说。谢曜见李棣出神,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刘成山:“敢问公公,今年来迎的是哪位大人?去岁似乎是我大哥,不知今年是不是他?”刘成山怔了一瞬,有些尴尬:“谢家大郎前些日子忙着料理会试,一应事宜,皆是亲力亲为,累的心力交瘁。圣上体恤,便允他歇息几日。”他清了清喉咙,“这次来迎的,是玄衣相。”听到这个名字,谢曜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他嗤笑了一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后头几个小兵嘴碎,交头接耳起来,谢曜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脸色不大好看的呛回去:“那样的贼人,做了大官,才有你我这样的人到边境劳碌。”李棣回过神,不轻不重的对谢曜道:“慎言。”刘成山敛眼,却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噙着笑意,充耳不闻,既痴且聋。谢曜堪堪闭嘴。其实仔细算起来,谢曜比李棣还要大几个月。因为两个人一同在军营里待了近十个年头,关系便格外亲近些。谢曜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刺头,可比狠劲,他不及李棣。长年累月的下来,在大事小事面前,他很自然的会听取对方的意见。走了一阵,谢曜与李棣并驾齐驱。天色青白,云淡风轻,连着路边的草色都比壁州绿上许多。谢曜叹了一口气,“郦安真是好地方啊。”李棣本就没有真的同他生气,是以只是笑了笑,“你后悔了?”不知何故,谢曜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山峦,只觉得记忆中的壁州模糊不清,似是前世了。他一时惆怅起来:“我哪有后悔的机会。当初父亲送我来军营,左不过也是为了宗族,像我们这样的,军营中若是没有自己的亲族,以后做事情也不方便。”李棣只当谢曜没心没肺惯了,一时听到他此番通透言论,竟有些不习惯。谢曜径自道,“况且,我家里的两个兄长……哈哈,你是不知道,光就我二哥,你也见过他的,在祖父手下习字背书,手掌打的得有二尺高,我可不想遭那份罪。”李棣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谢曜偏头看他,“我看你兴致不高,怎么,心里有事?”李棣只是摇头,谢曜不信他,还不等李棣搭话,他就自顾自的说开了,“边关那头没有仗打了,陛下招我们回京,这一待,少说也得有年。别的人都想家,偏你不当回事,我看李大人的家书写了不少,也不见你回个信。当真像块厕石,又臭又硬。”谢曜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话头转的极快,李棣时常跟不上他的语速。李棣看他一眼,道:“你怎知我不想家?”谢曜撇嘴,捅咕他一下:“依我说,你就是没放下,当初他们也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这原是意外的祸事。况且,要是没那事,你我能不能遇上都还是两说呢,我这样过命的好兄弟你上哪儿找去?”李棣垂目,音量不大,似是自言自语:“这世上的诸多意外,大多是你我见不到的合谋。”谢曜一怔,李棣却不肯细说下去了,“你是打仗打的脑子愚了,还是生来就缺了那根弦?连这样的话,你也肯信?与其说我,我倒是很想知道谢大人是怎么才肯放心把你放在军营里。”谢曜还没反应过来,李棣的马就先他一步踏远了。他仔细想了想,也没太弄懂对方究竟想说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知道,此番回京并不是谕旨上说的那么简单。家里两个兄长嘱咐他回京路上要谨言慎行,来迎他们的有两批人。刘成山是宫里的老油条了,看人看事毒辣,兄长嘱咐他多加小心是有道理的。至于到了郦安,那个玄衣相,就更是不简单了。说起来这“玄衣相”原是个诨名,但朝野中的人都这么叫,以至于就这么传开了。玄衣相位高权重,墨色官服上绣云鹤,黑压压的一身,朝中身穿云鹤玄袍的自然不只他一人,可也唯有他,能承的住这样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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