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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琛全身是汗,他攥紧绳子,低头看了一眼李宣棠,李宣棠正好与他的目光相触。李兴琛心一颤,他难得温声下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公子,这遭,我与你父亲都被内贼算计了。”说完这句话,他便将李宣棠的头按进怀里,猛地调转马头,黑马直直窜进树林,择了一条小道。后头的两批人汇在一起,一部分人留在原地,大部分人随着马的方向追去了。尘土飞扬,呛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追着黑马的那群人很快就追到了目标,为首的贼人一箭射中马股,马身上的人被甩下来。李兴琛被震得不轻,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剑身泛着光。他吐出口中的浊血,阴狠的盯着寇首:“卑劣蝇奴,来啊!”“蝇蚋”一词是北齐人对南越蛮人的蔑称,越人言语含糊饶舌,也被叫做“蝇奴”。一身葛布的贼人发现了异常,明明是两个人,可现在,却少了一个最为重要的。贼首驾着马,挥着倒钩直朝李兴琛而去,口中是一连串的异族语言,像是在咒骂,也像是逼问。倒刺扎进李兴琛的皮肉,猛地一拔,血珠溅在树叶上。李兴琛倒在地上,后排一个人跃马上前,马蹄径直踩在他的左小腿上,“咔嚓”一声响。另一个悍匪拿绳扣套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拖着绳子将他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拖了数个来回,地上留下了道道血痕。一个越人打扮的贼人从后头骑马而来,向贼首报了一句话。贼首低骂一声,翻身下马,朝着奄奄一息的李兴琛就是一脚。他粗暴地扭着他的脖子,用不流利的中原话问道:“云、云均呢?”发音并不准确,可李兴琛知道他想找谁。他脸上身上全是伤口,被汗浸透的火辣辣的疼。饶是如此,却丝毫不肯松口。陈公李兴琛的声音一直在李宣棠的耳边回响。“往深山里跑,躲起来,不要回来找我!若等不到我,你万不可回头。”他被抛下马,扔到了林子里。李宣棠只看到李兴琛慌慌忙忙的调转马头,将那些越人往远离他的方向引。风灌满他的衣袖,他只看到李兴琛的侧容,眼中却全是赴死的坚毅。一阵人马叫嚣,李宣棠匍匐着身子,等大队人马远离了自己才敢站起来。这些越人很聪明,留了一部分人守在原地,这就意味着,他无法原路返回或是到官道上的驿站求救。一道闪雷炸过,树叶被风吹的窸窸窣窣。大风灌进他的衣袍,李宣棠并不是傻子,他将身上扎眼的衣服尽数脱下,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复又将元均的玉壁掖在衣领里,逆着风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强风过后就是小雨。下了雨的山路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他的靴子被陷在泥坑里,一开始他还试图扒出来,到后来,索性将靴子也弃了,穿着袜子走在泥坑里。天色将暮,他隐约听到一声低低的嘶鸣。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等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可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出于求生的希望,他没命地跑起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天色完全漆黑之前,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李宣棠试探性地走了进去,洞穴里很温暖,比外界的冷雨要好多了。他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光着身子缩进山洞里。他慢慢摸索,却突然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李宣棠吓了一跳,他慌忙向后退,到了喉咙的尖叫声硬是被自己生生压下了。却不想,那个软和的影子慢吞吞的向自己移动。山洞里没有光,李宣棠从未接触过这种多毛的生物,他只能僵硬着身体。团子在他腿上蹭了蹭,而后靠在他肚子上趴了下来。李宣棠渐渐平复了恐惧,他壮着胆子摸了它一下,摸到它温暖的肚皮,团子舔了舔他的手掌。不知道为什么,李宣棠突然就哭了出来,可能是恐惧,也可能是委屈,总之,他像小兽一样哭的泣不成声。黑暗里,他哭的声音断断续续,甚至还有回音。小团子不断地向他靠近,轻轻地舔掉他脸上的眼泪。他很少哭,甚至对哭这种东西都有些陌生。父亲告诉他要自修,要有仪表,喜怒哀乐不能轻易流露于表。可今夜,他第一次觉得父亲的话是错的,那些郁结在他心里的东西像是顺着一道破开的口子淙淙流淌出去。可能是哭的累了,等李宣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这才知道,原来昨夜陪在他身边的是一只幼虎,刚刚长出牙齿,此刻正在舔他的腿。李宣棠没由来的慎得慌,他缩回腿,草草穿上已经干了的衣服。幼虎低叫了一声,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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