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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黑影从天际飞过来,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马车的扶杆上,帘子里伸出一只戴着玄色护甲的手,软甲有磷,泛着冷光。黑鸦落在护甲上,低着头温顺至极,嘴里衔着一串紫红色的浆果。周隶走近:“大人,此道常年失修,加上近来雨水频发,车轮陷进了泥坑,一时半会是拔不出了。想要再行,需得向城里支些熟悉劳力来,看来要等些时候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来,周隶正愣神,陈翛却已经撩开车帘直接走了出来。周隶赶忙上去为其撑伞,陈翛却挥了挥手。他单手挑起披风上的帽子,俯身直接踩在泥坑里。周隶只得收了伞,跟在他后头。那只黑鸦就这么盘旋在陈翛周身,不高不低地飞着,扑棱着翅膀。陈翛挑了一匹马,轻巧地越了上去,他拉了拉缰绳。周隶皱眉:“大人是要独自进城?这不妥。”陈翛侧首,温柔地抚着马的鬃毛,“只这一次也不行?”周隶噎住了,他低头颌首:“属下不敢。”陈翛脸上却没什么笑容:“你早些回京,那边的事情也要打理,最多来年二月我便回了。”周隶不说话,陈翛知道他的脾性,也知晓他是出于好心,便耐着性子对飞在半空的黑鸦抱怨:“你瞧瞧,一个个都非得与我作对。”周隶只得退步,他深知陈翛的性子,也不多话,只作揖道:“既然如此,大人务必要小心谨慎,若有事,便让黑羽传信回京,好让属下第一时间知晓。”陈翛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在马背上转头,一滴雨落在他的眼睫上,顺着鼻梁落下。“李家之事如何了?”奈何周隶正转身离开,陈翛的音量不大,故而周隶没有听见。没得到回复,他也没什么神色变化,反而自嘲一笑,似乎为自己方才问出的问题而失笑。车马倒回容易,陈翛看着周隶带着马车远去,有一瞬间的失神。陈翛看着黑鸦,失笑道:“今儿是怎么了,连你也不快?”黑鸦叫了一声,落在他手上的护甲上,陈翛看见它趾骨间的泥渍,仔细辨认,发现有血迹。陈翛解下护甲,勾放在佩绳上,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十分匀称纤长,近乎于软玉雕琢。手上戴着副手套,几近透明的腾云纹络盘旋在丝线上,远看上去,像是长在手上的淡色图纹。黑羽刚想落在他手上,陈翛抬眼,用余光挑了它一眼。黑羽立刻抖了抖翅膀,飞开了。陈翛盯着远处,心情还算是不错:“腐肉少碰,惹了腥味道轻易除不掉。”黑羽像是听懂他的话一样,在空中飞了两圈,远遁而去。陈翛拉紧缰绳,马蹄溅起成片的泥点,偌大的外郊只剩一个被风灌满的衣袍。寻常时候,胡商和越商往来频繁,是以待得陈翛离去之后,官道上又出现了一批接着一批的走商人。可能是不熟悉地形,又有一个车队陷进了泥坑里。满脸青黑的商贩下车,冷雨打在脸上,他抹了一把脸,走在后面推了一把车子,却是徒劳无力。胡商呸了一声,自认倒霉。他掂量着时辰,吩咐手下人先一步到城里叫些拉车的壮汉,自己在这里守着行装。雨来的快,停的也快,胡商踱步行至旁边的山林,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方便。他刚系上裤腰带,冷不丁看见一个白花花的人影。胡商一个机灵,疑心自己看花了眼。他再定睛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并未发昏,一个满身是泥血的孩子正扶着一棵矮树,气若游丝。他赶忙跑过去,一看到那孩子的近况,只觉得一身皮都凉了半截,连声啐道:“真是作孽。”他转头向着车队吆喝道,“蛮子,叫人过来,这儿有个娃娃伤着了。”他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喊,林子里立刻涌进了几个布衣男子,几个大男子皆是一脸不忍,手忙脚乱的抬着这个孩子上了马车。他们这头刚把孩子搬上马车,那头城里的劳力恰好赶来了,老宋虽是胡商,却是个十足十的中原人,他瞅着那孩子的情况,也知道耽搁不起,于是紧着人手先一步驾车进城了。李宣棠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被安置在一个小医馆里。他一睁眼,就有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伸着脖子朝外喊了一声:“宋大伯,他醒啦。”他想转头,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一阵撕扯的痛,只得作罢。老宋跟着儒医士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儒医士上了年纪,脸上都是褐色的斑点,李宣棠看见他一张脸猛地靠近,吓得浑身抽搐了一下。儒医士想要为他诊脉,却耐不住他动弹。老宋快步上前,蹲在床头,安抚他:“娃娃,你伤着了,伤了就得治。你家爹娘看见你这样子心里说不准多疼呢?你乖一点,听听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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