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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当年也是在这宴江亭上,那一年的武状元要和陈翛比试箭术。那时的贵家公子哪个不嫌恨低门槛出身的陈翛?见他风光无限便想杀杀他的威风。结果一顿比试下来,武状元脸都丢尽了。许相家的独女素来心高气傲,却偏看中了陈翛。那时陈翛还有个别称叫玉面檀郎,而许相家的女公子又是郦安一等一的美人,你完全可以想得到当时的他有多意气风发。“我虽看不上那样的人,可也不得不承认,玄衣相确实是天皇老子都赏饭吃的人。他人品心性虽恶劣,但于武艺谋术上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以他那样的资质,不上战场,真是一万分的可惜,在官场上倒全无用处了。“事情古怪在他定亲后的那年,嗯那年你肯定知道,恰巧就是你失踪的那年。刑部尚书没个声响的消失了一年,说是去查一宗案子。好不容易等他回来娶妻,许家姑娘欢天喜地的上了轿子,喜婆一路抬着到了他府上送进了洞房,结果在新婚当晚就疯了。“那玉面檀郎亲自领旨绞杀了许相一府人,只留了一个半瘫的许相。死人的血水肚肠流了一地,腥臭扑天。他一身是血的穿着喜服,在喜婆的贺词里挑起许家姑娘的红盖头,直接就把好端端一个美人吓疯了。你根本想不到那种人心思多深,原来他早就是皇帝插在许相身边的棋子,为的就是一举扳倒功高震主的许相。就算许相确实是个佞臣,可他好歹待陈翛是真心的,还把自己女儿嫁给他,结果就是养了一个白眼狼,也是真狠。“再往后你也可以想的到,十年间一步步高升,从刑部尚书坐到一朝相位,排除异己,成为三相之首。”李棣听的脑海里一阵嗡鸣,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道:“历经这些祸事后,许相仍是一朝之相?”谢曜深为同情的看了李棣一眼,“因为帝王权衡之术。当时玄衣相势头很弱,若许相连个虚职都没有,你的父亲很可能就会独大。”他们这边说这话,那边车夫长吁一声,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宴江亭。宴江宴山说是山,却十分低矮,但在中原地区,矮子堆里也能出个将军,李棣勉强便把这几堆土坡当山来看了。他们落脚的地方是宴江岸边,江水十分清澈,一望无边。郦安是好地方,是以到了八月里还零星坠着些荷叶。一截截笔直的青石台阶立在水面上,九曲十八弯的通向江中心的亭子。李棣眯着眼,远远瞧见亭子周围、相携走在石廊上贵戚女子,或红或绿的衣衫飘动着,连一阵风过来都夹带着女儿家香软的气息。多驾雕花的马车已经停在江边,宴江亭内也已摆好了宴席。为首的状元、探花、榜眼纷纷长衫而立,各自低声交谈着什么,那布衣状元郎萧悯微微笑着,不卑不亢的沉着应答世家公子的问题,谈吐之间自有一番气度。李棣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熟悉点。一些公子哥眼尖瞥见这儿,朝着谢曜招手,谢曜雀跃的回招了过去。他生性热络,回来的虽晚,但人缘关系方面混的比李棣好的不是一星半点。李棣示意他随便,谢曜拍拍他的肩膀开溜。李棣没心思进亭子里和旁的人舞文弄墨,他远远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怎的,心里想到了一个假设。假设他从未在异鼠之乱里走失,自己应当也会像这些世家公子一样,读圣贤书,成为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手上不曾沾血,不曾见过生死。他会与这些人谈诗文论风月,可能还会偷着去三生坊喝些花酒,一副少年意气的长大,然后遇上一个合适的女子,成婚,生子,从朝堂到府邸,平淡的变成搅弄风云的臣子。如果没有那些意外,自己应当是个天生的文人,或者说,是天生适合扮演文人的人。但十分奇妙的是,他弃文从武,一番磋磨,却从未后悔过。因为没有后悔的资格。就在他乱七八糟的瞎想时,玄衣相家的马车终于来了,当然,陈翛是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他一个当朝丞相,还不至于闲到这种地步。马车上的女眷提着衣摆,明媚的笑了,快步走下马车。陈怀瑜生的一副娇软模样,容色尚佳,可与她的哥哥相较竟然会显得有些平淡。陈怀瑜没有随侍的婢女,她孤身一人下了马车,爽朗的走上石廊,旁边站着的世家小姐们纷纷小声低语,俱是不愿与她说话,眼中既有鄙夷却又有藏不住的羡慕。在陈怀瑜没来之前,李棣也听到了这些世家女子的闲言碎语。陈家其实一直都是小门小户的存在,却十分奇迹的出了一个太过于耀眼的玄衣相。但陈翛入仕之后并未拉自家族人入朝,以至于大家都不晓得他父母族人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玄衣相也因此成为了郦安一大奇葩所在——三相之首的家族一直都是个小门小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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