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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最好的伴读,谢二郎,自始至终,都不曾出现过。他说,要自己在这儿等着。因为如果自己一走,他就会找不到自己。元均一直以为,如果找不到一个想见的人,会很难过的。一场初见便夹杂着算计的荒唐事落了幕,最后死死握在手里的,竟是初见时相赠的绿竹玉盒。他说过,君子长身立,不畏世间浊。臣此刻只为殿下而来……我会一直陪着殿下……“轰隆”一声,积压了多日的瓢泼大雨终于落了下来。一阵闷声雷滚过,静立于宫门下的谢琅怔怔瞧着伸出朱墙的一株枝桠。荀雀门那儿出了大乱子,巡街的武侯都被调任走了,因而无人注意到这儿站了一个孩子,更何况他站了太久,久到几乎是刻在朱墙上。出了大殿的谢昶远远瞧见宫墙下的谢琅,心里思忖着着孩子怕是又在发痴。他这弟弟什么地方都好,是个乖的,只是心思向来压在心里,也就凭空多了许多无用的惆怅。老太爷去帮衬着宫门外的乱子,也没个人带他回去,谢昶向内侍要了两把纸伞,走下了宫阶。与小内宦混闹的谢曜瞧见大哥出来了,立即扑了上去:“大哥,圣人又夸你了是不是?那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买东西吃,我想要寻香斋里的油酥鸭。阿翁不在,你就带我去买嘛。”旁边的内宦纷纷笑了,谢昶确实被圣人称赞了一番,他心中难免得意,也就纵了谢曜一回:“你只晓得吃独食么?也该叫阿琅一起。”谢曜蹦跶起来,他招手朝着远处的谢琅喊着:“二哥,大哥说要带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你快来啊,我们一起去!”狂风卷起,一阵稀稀疏疏的小雨滚了下来,起先势小,后来疯魔了似的从天窟窿里倒了下来。十岁的谢琅默默转了身,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谢昶微微皱眉,他牵着谢曜朝他走过去,瞧了半天,他说:“秋日里多衰败,这树也长残了,你不必多忧思,回头自有人剪了它。”种在深宫内院的树枝,竟也想着往外长吗?那不合规矩,不合规矩的东西当然要剔除。谢琅点了点头,谢昶素来肃穆,此刻却温声道:“回家吗?”谢琅看了一眼雀跃的谢曜,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雨滴顺着他的鼻梁向下滑,他闷闷道:“兄长,我好难过。”他甚少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在老太爷手下管束已久的谢琅头一回那样丧气。谢昶用衣袖擦了擦他面上的雨水,当他是因着时节多感伤,只道:“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只需想着玩些什么就好,旁的事不必多虑。”话已至此,谢昶多了些难得的温柔,“父兄们如此努力,为的倒底还是希望你们能过上顺心日子。你争气自是好的,若儿时不成事就等大了再多加纠正管教,这本没什么的,你也不必事事都要争个先。弟弟们若不好,大哥做这些又有何益处?”谢琅忽然鼻腔一酸,他心道:太迟了。太迟了。谢琅接过谢昶手中的伞,默默地沿着宫墙往前走,泥泞的雨水沾湿了他的鞋袜。谢昶则牵着谢曜的手共撑一把纸伞走在他身后。谢曜皱眉,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不开心吗?去吃好吃的都不开心吗?”谢昶刚要答话,却见自宫墙处缓缓走出一只小花狸,淋得狼狈,缩在角落里,也不知是哪家娘娘养的小东西。小小的谢琅撑着伞走到它面前蹲下了,他为那花狸撑着伞,浑然不顾自己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一身白毛的小花狸哀嚎了一声,十分微弱的叫声在这瓢泼的大雨中很快就冲散了。谢昶瞧见谢琅抱起了脏兮兮的小东西,若他没记错,谢琅素来喜净喜洁,从不肯碰带毛的东西,更不要说是这样的活物。这样狼狈不堪的雨势中,谢琅的身影逐渐远去。谢昶握紧了谢曜的手,淡淡回道:“阿琅不是不开心,他只是长得太快了,快到他自己都负荷不了。”谢曜摇头道:“我不懂。”谢昶心中微沉,他低头看着谢曜,瞧着这个生于郦安长于郦安却被保护完好的孩子。“大哥情愿你永远也不要懂。”谢萧篇(四)定宁新岁的皇榜颁布时,最先瞧见名录的是翰林院的一众学子。几个白袍小官争着草拟的章程,颈子伸的老长:“今岁的状元郎是个布衣啊,这感情新鲜!”有人就笑他:“你指望着什么呢?难不成是盼着这新状元郎上位、挤了谢二郎不成?也就你存着这点子小肚鸡肠,记恨人家当年赶考半路截胡,让你平白从状元掉到了探花!”这话是翰林院打趣的老黄历,每每翻出来讲,总能挑起些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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