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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坼惜才爱才,几番琢磨还是厚脸皮进宫给傅润找不痛快,最好把不合宫规的“暗卫”要到西北军去。多一个来自“帝系”的少年将军当“监军”,后勤补给能丰厚一些,至少不会断粮。他现在是明白过来了,因此并不急着回塞北:若傅润实在猜忌赵家以至于“壮士扼腕”,他和儿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说不定哪天就断了支援……西北狗蛮子不乏狠角色,傅润要真蠢到自掘坟墓来这么一手,哪怕不要八十万军也要打垮赵氏,他绝无办法周旋,只有死路一条。“……”傅润接过宫娥呈上来的浙东贡茶,袅袅白雾遮掩惺忪凤眸,“大概是罪臣之子。”简直是明示。结果赵坼大喜,又赶紧板着脸讲了一番太祖太宗的规矩,劝道:“陛下身份尊贵,岂可留罪臣之子在榻边?神神秘秘的,老臣一万个不放心。明涯公将派暗卫来,陛下不如舍了这一个。”傅润拿起白瓷茶盖,嘴角上翘,“岳丈,有时候装傻装得太过,反倒不美。你说呢?”赵坼听得稀里糊涂,自顾自讲下去:“他真姓赵么?说不定是我家人。陛下知道的,我家祖籍原在北海,前朝武宗年间远祖做了江浙行省的丞相,举家迁到杭州,从此落脚金匮。除我家这一支,如今临淄的赵姓大半是同宗,各分支的族谱往上数十代便彻底相合了。”傅润好笑又好气,放下茶碗朝小查子招手,“你,去长乐宫走一趟。不必多言,说孤要见他。”小查子同样一头雾水,心道怎么平白牵扯皇后娘娘,老实地低声遵命而去。赵坼:“……他在后宫?!”傅润:“嗯。岳丈该很清楚才是。”赵坼连听两声“岳丈”,料定傅润很动了肝火,不再问询,胡乱应了。总不会要见魏小静罢。两盏茶功夫,小查子报说在长乐宫宫门外传了圣旨,只不知皇后是否会来。“皇后?”赵坼本就等得不耐烦,一听竟要见魏小静,他一个大老爷们和昔日同僚的孤女有什么可聊的,万一露馅呢,立时坐不住了,抓耳挠腮道:“这、这,陛下,干她什么事?”傅润小口饮茶,另换一本岭南府修栈道的折子,“岳丈三年不见……女儿,难道不牵挂他?”赵坼尴尬地点头,“自然是牵挂的。可老臣一共见过彗之两面,相比斐之他们,愧歉更多些。”“哦。”殿内重归寂静。……傅润连批十本折子,单手撑着头不悦地吩咐道:“派人再去瞧瞧。就说孤一定要见他。男装也无不可——他被谁惯出这样的脾气!明明是乡下来的。”赵坼如坐针毡,听傅润言语间流露纵容亲近之情,再观傅润一副坦然甚至过于坦然的模样,担忧年纪尚小的帝王未晓情爱已动了心,再联想自家一番“指男为女”、“偷天换日”的行为,肩上的负担愈发沉重。文宗和姚妃咬牙切齿的面孔在眼前挥之不去,尤其是文宗驾崩前的拳拳嘱托、一片慈心!嗳,唉!老将军一个头有两个大,打定主意,猛地起身抱拳告退,夺过佩剑就往外走,顾不得礼仪。傅润正在翻看广州知府夹在夏季述职函里的密信,因分心了,轻声挽留他。“不,老臣家里还有事,皇后么——既是陛下的妻,哪里还有什么‘父女团聚’之说。”赵坼急着要走,前脚跨出殿,又转过脸,“陛下,那小子放在后宫可不合规矩啊。恐怕有淫乱宫闱的嫌疑。老臣早就想说了,侍卫们还罢,几个暗卫的本事太厉害,不如统统阉了做太监安心。”傅润倏地喷出一口茶,捂唇咳嗽不止,打量赵坼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虎毒尚不食子。老赵的主意忒阴了点。稍后。另一厢。进宫献呈手抄佛经的傅瑛脚步一顿,含笑道:“你是欃枪罢?李公子曾同我提起你。”专心躲避父亲的赵彗之直到亲眼目送赵坼过了二桥门,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在宫里待了三年的事绝不能让父亲知晓,若知道了……赵彗之提前感到头疼。盛怒中的父亲大概会揍他好些拳脚,然后吹胡子瞪眼不容分说把他拽回金匮、或者发配到哥哥们的军营里。当年入觐,父亲握着他的手,又愧又严肃地传授家训:“我赵家,万不可出男皇后,否则贻笑大方,遗臭万年也。你定要和那魏小静换了身份,哪怕从此认魏安国为父,彗之,你记着!你朝我点个头!”他记着了,却也仅仅是记着了。因为魏小静临时反悔心生退意,说她怕极了忽然翻脸降旨将一无辜民间女子五马分尸取乐的傅润。再加上他和傅润是有“交情”的——他自诩如此——虽然某人根本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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