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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庚咳了两声,甩了他一个眼刀。他只好往回找补,“不必不必,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郡主人中龙凤,不该跟着微臣厮混。”月霞不解道:“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为什么要去?”“额…”他倒是给问住了,忖了一会儿道:“因为微臣不思进取,恐怕是个烂泥不扶上墙的玩意。”月霞再迟钝,也听出了他故意在自己面前自贬的意思。当下神色冷了几分,盯着他始终不看自己的眼睛:“楼风哥哥,你讨厌月霞?”李明庚听他三句话把自己作死,暗暗叹了口气,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老实装死。李楼风这才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满脸惶恐:“郡主龙姿凤章,与臣乃云泥之别,地上的泥怎敢对天上的云妄作感想?”她这种话听得多了,当下也分不出他是敬是厌。她看着李楼风疏阔俊逸的眉眼,微微出神。“陛下驾到——”三人登时起身,李家二人跪地俯首,月霞屈膝福声。晋帝本就大病初愈,在上朝下朝的这么一折腾,面上早有倦色,月霞见他展臂,碎步上前挽住皇帝,扶他上座。年轻时晋帝也是翩翩少年,岁月不饶人,他浑浊双眼扫过下首的李家二人,“平身吧,朕刚与国公谈了不少往事,想起有阵子没见两个侄儿了,这才着人传你们入宫。”宫人们都手脚轻便,很快往桌案上新添了瓜果小食,取出炉中残灰,燃起御香。幽幽香气很快萦绕殿上,皇帝慵懒地倒在椅背上,神情略有恍惚。赐婚皇帝不开口,他们也不敢贸然。好一会儿,皇帝才如梦方醒地起了话头,与他们寒暄些家长里短,李明庚都中规中矩地应了,李楼风时不时搭两句腔。皇帝看了看月霞那魂儿都飞到李楼风身上的小女儿情态,问道:“楼哥儿今辰岁数几何啊?朕还记得你八岁那会儿,跟夫子闹脾气,扒了国子监后墙树上的所有石榴花,如今已是少年初长成了。”李楼风那点破事在宫中看来是没少传,他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回话:“回陛下,今岁十五,儿时顽劣,让陛下笑话了。”皇帝脸上也带了笑,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回忆道:“无妨,朕儿时也顽劣得紧,还被先帝抽了好几次板子,性子才渐渐收敛。”李家兄弟呵呵陪笑,殿中气氛一片和乐。“说来,朕在楼哥儿这个岁数,府中早已有皇妃了。”话锋一转,该来的还是来了。李楼风扯了扯嘴角,谦卑道:“陛下年少有为,楼风向来顽劣,功业未成,怎敢贪图儿女情长?”月霞就差捧着脸满眼星星了。皇帝夸了他几句,没再穷追不舍,把矛头转向了李明庚。“怜彻巾帼不让须眉,过完年就要离京,这些日子想必也忙得马不停蹄,”他望向那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青年,笑道:“国公一生鞠躬尽瘁,素卿去得早,府中也没个操持的,才让你们姐弟几人到如今还孤家寡人。”李楼风之母高素卿,是当今圣上的皇妹,当初是先帝赐婚,年少葱茏的李国公见卿倾心,就算后来夫妻缘浅无分白头,他也没再续弦过。李明庚眉头一跳,听他提到了娘亲,今天怕是不能糊弄过去了。他拱手道:“陛下心系万民,还能惦记着我们姐弟几人,明庚感激涕零,只是我们姐弟都不争气,不如父亲有功于朝廷,怎好再叨扰圣恩。”皇帝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皇嗣众多,但可堪重任的至今没看出来,太子之位空悬,每天都有不少折子含沙射影地递上来。他敛眉望向素衣织锦的青年,心下有几分可惜,李明庚若是生在别家,自然会有一番建树。“明庚倒不必妄自菲薄,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先安家,在定业也是一样的。”李明庚难得焦躁,面上还是清清浅浅的。“柳太傅之女,朕见过一面,此女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只是自小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养在闺中,朕看她性子与你相合,不如今日朕就做个主,让国公与太傅结个秦晋之好。”皇帝啜了口新上贡的普桑尖,嘱咐身后的大监一会儿去拿点,让李明庚带回去。李楼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慌神望去,他二哥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没多久,便俯首谢恩了。不止李楼风,就连月霞也傻了眼,她满心以为父皇答应召见李楼风,是愿意给自己指婚的意思。到头来,给他人做了嫁衣。之后又不咸不淡地闲聊几句,皇帝倦色再也掩不住,大监上前低语两句,皇帝便让他们自行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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