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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着柳妈妈远去的动静,抿唇笑了笑,很快又一派冷清,起身抱了七弦琴往厢房中去。李明庚坐在椅上,折扇轻晃。两人没有半分言语,一个抱琴坐到琴台上,四周轻纱慢拢,一个坐在台下,神色微漾,笑意较往日清减几分。她十指覆上琴弦,片刻后勾指一荡,“铮”地一声起了势,随即抹开琴音,房中盈满萧萧杀意,似秋叶拂尘,如秋风钉骨,难解其中非死即伤的宿命。待秋风平息,她轻拢慢捻任雨声潺潺,淅淅沥沥淋湿了每一个有情人。李明庚在她跃动的指尖,恍惚想起两人相遇的那个春夜,也似这般春雷滚滚,他撑伞立在檐下,等着随风飘摇的雨势小下去。她抱着酒壶,晃晃悠悠地涉雨而来,周身尽数淋湿,乌发散乱地贴着鬓角,扰乱风情。他闪身让开,不想跟醉鬼有任何照面。谁知她倾身钻进他伞下,仰头与他相望,两人相隔不过半尺,他能闻到她身上被雨水浸湿的酒气,和浅淡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胭脂气。她问他为何檐下立伞,就这么怕被淋湿?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一掌拍掉他手中油伞,没个准头的南风呼啸乱吹,雨滴打在他脸上,很快湿了他的衣襟。“喝吧,喝了我们就是知己,毕竟…酒逢知己,千杯少啊。”她笑着把酒壶举到他面前,他望穿她盈满笑意的悲凉眼底,鬼使神差地喝了她的酒,做了她的知己。那是他们之间,靠得最近的一次。是她借着酒意撒疯,是他被大雨绊住的红尘。一曲红尘毕,她穿帘望来,“今日怎么有时间来?莫非是来为我过生辰的?”轻纱拢住她眼底不易觉察的期待。李明庚垂头默然片刻,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通身纹着精巧纹饰的漆盒,“自然,我不知姑娘家都喜欢些什么,总见你素手抚琴,想着指尖若是添色一番,更加赏心悦目,”他轻轻笑了笑,目光穿过薄纱,落在她幽兰疏离的眉眼上:“不过,你这个颜色也很好看,与你很是相衬。”醉烟不觉微笑,颔首道:“既然带来了,公子一番美意,便不能在我跟前收走了。”“自然,既为生辰礼,没有收回一说。”李明庚将漆盒轻轻放在案上,看着那漆盒道:“我很快要成亲了。”醉烟一愣,没想到美梦破碎得如此之快。她笑着恭喜。“喜酒我便不吃了,醉烟人微言轻,奔波生计为重,便不去你府上打搅。”李明庚心头微窒,轻声道:“好。”两人半晌无话。在沉默更加张牙舞爪之前,醉烟抱着琴下了琴台,脚步微乱,在他面前福了福身:“醉烟还有别的客人,公子既听完了曲子,便请回吧。”说完她匆匆要走,面上仍是一派淡漠。“那我以后…还能来此处听琴吗?”醉烟止步,指尖按在琴身隐隐发白,“公子说笑了,荷包带够了自然可以。”她想起什么,转身走到他面前,新染的蔻丹与他擦肩而过,取走了桌上的漆盒。“你说是给我的,我就当真了。”醉烟垂眼与他怅然的目光对上,很想伸手抚一抚他微微颤动的眉眼。但她终究只留给他一个清浅的笑,和一句“醉烟告辞”,翩然远去。…李楼风送完圣旨,扒了两口饭就跑了。他此刻很想见萧泉。等他赶到京郊时,那一处已比前一日更加拥挤,朝廷重视派来了不少人,听说后日便可启程送他们回家,还派了随行官员,要去问一问当地的罪。而侵吞赈灾银的官员也在快马加鞭地调查中,不出意外的话,有些人是过不了年了。追风英雄无用武之地,无所事事地晃了好久,看到他来眼睛都亮了,把此处的情况汇报了一番,李楼风让他若是没事便回府吧,然后跨上驰天疾驰而去。到了城门口,他把驰天牵给面熟的城防军,说是一会儿有人来送马回去,便跑没了影。另一头的萧泉给萧淞喂了药,又给她念了会儿书,哄得人睡了过去,这才回到自己院中,打算收拾些贴身物件,今晚陪着萧淞一起睡。“萧泉!”她讶然抬头,只见那面红耳赤的小世子呼呼喘着热气,又一次扒在她后院墙头。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乍一见到她,那份心慌便落了下去,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想就这么天长日久下去。萧泉手里还捧着衣服,看他撑在墙头也不说话,兀自对着她傻笑连连,憨气十足没有平日的半点聪明劲,也不由跟着笑起来。他看着萧泉的弯弯眉眼,一路跑来顶了满头落雪,此刻只剩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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