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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欠孟家,可我欠你啊,而且……”他的语气略带沧桑,“年龄大了,竟开始有些相信宿命,听你所言那个‘在天之灵’,老实讲,我有些畏惧。”贺楚书听不出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心中不安,不能就此离去。而他这番话当真出自内心,当场执笔修书,言辞恳切地写了一陈情奏折,派人送进了宫。贺楚书见他虽字字句句为孟家开脱,但罪责矛头全都引向了怀安。他亦无奈,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若不引向怀安,孟家没这么好摆脱责任。并非他为了孟家何人而存私心,只是此事断无选择余地。可是,怀安身世隐瞒多年,实非自己所愿,他虽为罪人,但又何其无辜?探视贺楚书离开后,蒙阔从后厅走了出来。他虽回避了,但没走远,起初未打算听他二人说话,但是当那一句“力保孟家”无意中钻入耳朵后,他就克制不住,躲在后面仔细地听。越听,心絮就越不能平静。此时,他“砰”的一声跪地:“老师,孟家这番秘密,学生费了好大工夫才得来的,您一句还个人情,就变了主意要保孟家,难道学生跟随您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外人的话有分量?”福大人看他悲愤神色,奇道:“你跟孟家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蒙阔低眉,“但孟家不是太后那边的吗,您不是不喜欢的吗?”“世间事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非对即错,诚然我不喜孟家,但与他们又有些瓜葛,还有,贺楚书跟我不算外人。”福大人回道。而后默看了他一会儿,起身拿过一个折子,翻看几下,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此事我已做了决定,这件事是我有愧于你,这样吧,新安县界那边按察使下缺一巡道,你便去那里吧。”蒙阔抬起头:“新安县界已经是英国人的地盘了,我去那儿何用?”“早晚我们是要拿回来的。”福大人面色一冷,“那是我们的领土,就算暂时落入外人之手,我们的人也永远不能撤。”蒙阔深吸了口气:“学生知道了,即日便启程。”他落寞转身,未挪动,又回头慢声道:“您跟孟家那一点瓜葛,可是多年前被撞的小孩一事?”福大人眉头一紧,眯眼看他:“我知你刚才听到了我跟贺楚书的话,我的确也提及了一个小孩,但细节并未说出口?”“很简单。”蒙阔淡淡道,“我就是那个小孩,那时我命大未死,只是昏迷了几日,可我祖母以为我死了,已经请愿让孟家出面,我醒过来后她收不了场,不敢告诉孟家我没死,带着我偷偷离去了,孟老太太找不到人没有证据,加之也未必想得罪您,便压了此事。”福大人瞳孔猛缩:“你此话当真?”“句句属实,陈年旧事本不肖提,学生现在说出,只是希望老师不用畏惧,我活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在天之灵’一说。”福大人得此消息,略略思量,既然人没死,那他所认为的欠了孟家人情,似乎就不存在了。如此的话,贺楚书本不应该去孟家教习,也就不会对孟怀安有义,不会对孟思卿有情,今天就不会上门来找他求情。而他,更不会一念之间决定去保孟家。可是,奏折已送进宫,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何况,凭心而论,自己真的希望看到孟家满门被灭吗?这对他没好处,灭不灭都随意,只是若无这些因果,他决计不会去保就是了。但事已至此,就算他不欠孟家,贺楚书还是会来求情的,贺楚书来了,他还是要给他面子,因为他是自己的师弟。如此想来,他又觉自己所做还是随了心的。想通之后,他对蒙阔道:“既如此,你我这般相识,也是因果造化了。”“是,学生方才说的是真话,我幼年就在孟家呆了三天,跟孟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想做一番事情让老师您欢心,但学生愚钝,这才看出来,老师即便不喜欢孟家,也没有非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心思,是我错了。”他说完,俯身叩首:“学生去了。”走出尚书府,他失去了来时的意气风发,在长街上站了一会儿,目光所及是巡捕房的方向,在今天早上,那儿还是他的领地,而现在,他只能遥遥观望了。他慢慢地走,走进一个狭窄的巷子,这巷子是他自己发现的回住所的近路,十分隐蔽,鲜少有人知道,就算正午,也没有一个路人经过。但今天,巷子里忽然有了声音,是急切的踏步声。有人稀里糊涂,也不知道怎么逃到这里来的,望见他,忽而眼前一亮,连忙冲到他面前,急急地道:“蒙大人,遇见您太好了,那个翁绒绒他哥在追我!我推倒了翁绒绒是不对,但我的命比不过一个没成型的胎儿吗,他打我可以,可他要杀我啊,蒙大人,我受您指示抖落出孟怀安所犯之事,我们是一条线上的,您得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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