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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弃车上船,亲自秉桴击鼓,激励部众。三军将士勇气十倍,攻击愈急,勾践渐渐不支。忽听江上喊声大作,鼓声如雷,原来是文种带领水军溯流杀至,将越王接至船上。
由是两军由陆战转为水战,更增险恶。
正激战之间,将近午时,江湖上忽然北风大作,波涛汹涌,犹如水墙,拍向越军。吴将伍子胥与伯嚭各乘余皇大舰,顺风扬帆而下,且命军士顺风放箭。
吴军俱用强弓劲弩,箭如飞蝗攒射,越兵顶风迎战,如何抵敌?于是大败,返舟而走。先锋灵姑浮舟覆溺水而死,主将胥犴中箭身亡,越兵杀死溺亡,不计其数。
勾践一路狂奔,直至固城方才停下脚步,上山扼险自保。夫差率兵大至,围裹数重,命绝汲水通道,言于众将:不出十日,越兵渴死,我大仇可得报矣。
未料那固城山顶之上,自有灵泉如涌,下流成溪;溪中有鱼,取之不尽。勾践便命捕鱼数百,遣使下山馈赠吴王,以示饮食不绝。
吴王大惊,遂解其围,只命强攻山口。勾践留范蠡坚守山口,自与文种率引残兵,自后山潜行而走,间道奔至会稽山。检阅所余兵马,只剩五千余人。
勾践:越国三十年来,未尝此败。悔不听范、文二卿,以至于此!
文种: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如今请成求和,犹可及也。
勾践:吴王怀其祖父大仇而来,必要以报;况大胜之余,灭我越国犹如反掌之易,如何肯许成谈和?
文种:不然。吴王沾沾自喜之辈,凡事浅尝辄止,不求彻底;太宰伯嚭贪财好色之流,且忌功嫉能,与伍员同朝,而志趣不合。吴王晚辈后生,今用其祖父老臣,常畏事子胥,而昵于伯嚭。王若许臣携带重宝,私诣太宰之营,结其欢心,与定行成之约,则太宰言于吴王,无不听从。和约若成,子胥虽知而阻之,亦无及矣。
勾践:卿见太宰伯嚭,将以何为赂,能使其许我之成?
文种:闻夫差壮年,最喜女色;伯嚭老矣,只爱珠宝。有此二物,必许我成。
勾践信然其计,乃遣文种还至都城,请王妃遍搜越宫,选出绝色少女八人,盛其容饰;复加白璧二十双,黄金千镒,装载两车,夜造吴军左营,求见太宰。
伯嚭暗道:越使夜至,必有所献!
乃命召入。
文种入帐跪拜:寡君勾践年幼,不能善事大国,以致获罪。今悔恨无及,愿举国请奉吴王为主,因知太宰巍巍功德,言无不纳,故命臣叩首辕门,借重美言。
伯嚭冷笑:越国旦暮且破,国中所有,皆都归吴,我又何必贪你贿?
文种笑答:越兵虽败,尤有万夫以保会稽。战而不捷,将尽焚库藏,保越王窜身异域,以图楚王复国之事,安得遽为吴有?即使为吴尽有,然大半归于王宫,太宰同诸将不过瓜分一二。孰若主成,使寡君委身太宰,则越国春秋贡献,未入王宫,先入宰府!
伯嚭闻言有理,不觉点头微笑。
文种见此,便命八名美人入帐,指而言道:此八女出自越宫,民间更有美于此者。寡君若蒙赦宥,当竭力搜求绝色,以备太宰扫除。
伯嚭大笑而起,执文种之手:文大夫舍子胥右营而趋左,必以某无乘危害人之意。卿若有胆略,可随某夜见吾王,以决其议。
遂尽收所献,引文种同造中军,来见夫差。
伯嚭留文种在帐外,自己先入,备道越王勾践使文种请成之意。
夫差:寡人与勾践有不共戴之仇,岂有言和之理?
伯嚭:兵者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越虽暂败,国中尚有万余精卒。背水一战,胜负之数未知。今其君请为吴臣,王妃请为吴妾,宝器珍玩,尽扫于吴;勾践乞于王者,仅存宗祀而已。受降以厚实,赦罪以显名;名实俱收,吴可伯于诸侯。必诛勾践,孰若得其国?
夫差细思伯嚭之言,由怒转喜,乃命文种入见。
文种闻命进,以手加额:越国得存矣。
遂入帐叩拜,膝行而前,态度卑逊至极。
夫差:勾践既请为吴臣,则须从寡人入吴,可否?
文种:既为臣妾,死生在君,敢不服事左右?
伯嚭:既勾践夫妇愿来吴国,则大王名虽赦越,实已得之矣。
夫差大喜,乃许其成,命伯嚭与文种签订盟约,加用玺印。文种再拜,于是约成。
伍子胥夜来未睡,持戈巡营。忽闻太宰伯嚭引陌生人夜入王帐,便觉
;不妙,遂趋至中军,直入王帐。见伯嚭同一位大夫立于王侧,因不识文种,指而问道:此子何人?
伯嚭答道:越子之使,大夫文种是也。
子胥闻言怒气盈面,遂不理伯嚭,转问吴王:越使其来为何?既为国使,因何不白日见王?两国交锋之际,许敌国之使夤夜入于王帐者,必为间谍之事。
吴王陪笑:相父休恼。文大夫本是日间前来,先见太宰求成言和;太宰待以飨宴,饭后来见寡人,非为间谍之事也。
伍子胥道:既如此,大王已许越国求和之议乎?
夫差无法避讳,只得答道:已许之矣。
伍子胥听罢,直气得面红耳赤,怒发冲冠。连瞪伯嚭几眼,努力平复胸中恨怨,高声叫道:此议绝计不可!大王可先杀越使文种,再罢伯嚭之职,问其通敌之罪。臣来日亲提三军,往会稽山下,必擒勾践,平灭越国,以报先王大仇,有何不可!
吴王夫差脸色更变,伯嚭羞恼成怒。文种倒退几步,静观其变。
过得片刻,夫差言道:自齐桓、晋文、秦穆、楚庄以来,诸侯凡图伯业,罕有灭人之国,杀人降君者。相父专欲杀君灭国,不亦过耶?
子胥答道:越与吴相邻,有不两立之势,吴不灭越,越必灭吴。夫秦、晋之国,我攻而胜之,得其地不能居,得其车不能乘,故可许成。如攻越而胜之,其地可居,其舟可乘,此社稷之利,不可弃也。况先王大仇,若不灭越,何谢立庭之誓?
最后一问,吴王夫差便即语塞,不能对答。
伯嚭见吴王受窘,上前反驳:相国之言误也。先王建国,水陆并封,吴、越宜水,秦、晋宜陆。若以其地可居,其舟可乘,谓吴、越必不能共存;则秦、晋、齐、鲁,皆乃陆地之国,其地亦可居,其车亦可乘,彼四国者,何不并而为一?若谓先王大仇,必不可赦,则相国仇楚更甚,何不遂灭楚国,而许其和?今越王夫妇皆愿服役于吴,视楚国仅纳芈胜,更不相同。相国自行忠厚之事,而欲王居刻薄之名,我谓忠臣,当不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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