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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舞毕,捧场者喝彩连连。谢妄看着旁边的人欣赏得入了迷一脸意犹未尽,还真情实感地跟着鼓掌,很是不屑。
这边安静了,那边坐上桌的两人却就美酒佳肴起题交谈了起来。
“陆兄,一年不见,你这府上厨子鲥鱼腩煨得更妙。”衡承云一边评价道,一边轻晃琉璃杯,琥珀色的酒液泛着银光,“这酒一杯春醉更是上乘,但搭配这一曲霓裳羽衣到底是脂粉气重了些……”
这么絮叨着,衡承云眼风如勾,扫过下首席位,停在了凑得极近的两人身上,一人埋头苦吃,还不忘给旁边人剥蟹,一人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与身边动作配合得积极,二人放在一起十分养眼,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天造地设。
似是感受到目光,那原先不动如墨漆黑的眼珠一转,便似凌风而至,那眼神颇有几分恶犬护食之意味。衡承云移开了视线。
这哪是什么犬子见谅,分明是狼子野心。
因此他话锋一转,对身边人乐呵呵道,“我早有耳闻这江南有一音乃绝色,去岁有幸惊鸿一瞥,但当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巧,今日竟借陆六公子生辰之光,有幸再于席间得见。”
“是么,见笑了,我居于浮光已久,竟不知仙君说的是谁。”陆淮云知道这人秉性和话里话外意思,淡淡接上。
“陆兄向来不关注雅乐韵事,不知道是正常。”衡承云笑了笑,一脸沉醉和回味,“只是本君当年雪夜观鹤舞,魂牵幽兰音……”
侍女上前为其斟酒,衡承云举杯虚敬下首左位,恰巧是兰笙羽谢妄的方向,他一脸无害,语气分不清几分认真几分玩笑,“不知今日有人可否了在下一个心愿。”
感受到身边人慢慢僵住,谢妄忍不住狠狠咬牙,刚刚对上眼神,瞧这脸长得像蛏子似的什么半吊子仙君,眼神闪闪像被火灼了一样的心虚神情,他心里就顿感不妙,现在果然如此,他更想杀人了。
什么雪夜!什么鹤舞!什么幽兰音!什么心愿!
还有什么是他这个一岁雏鸟不知道的??
谢妄火冒三丈,快忍不住当场逼问了。但看兰笙羽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般的神情,抿紧嘴脸都快低到桌子下面去了,明显不想上台表演。
于是谢妄毫无底线地满腔怨恨起那个蛏子怪,胡说什么八道。
兰笙羽装听不见,谢妄自然也不可能搭话,周边宾客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接什么,某人就这么被晾在台面上了。
“笙羽可是有什么顾虑?陆府有上好的乐器供你选,别担心发挥不好。”他笑笑,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直接点名。
最终还是听到自己名字,兰笙羽一下绷直了背,却没有看向说话人,谁也没看,只是盯着酒杯倒影道,“承蒙仙君抬爱,但我早就不在原先地方学艺了,也许久没再吹过笛了。”
自从相识以来,谢妄确实从发现兰笙羽原来有音乐天赋,但这家伙的宝贝箱子里确实有一把玉笛,他只当是某鸟不知道从哪里捡的,收藏在箱子里。
原来他真的会么。
他第一次发现一只单纯的鸟,还有这么多秘密。或许鸟也并不单纯。
衡承云却丝毫没有被拒绝了的闭嘴自觉,他给了下位某处一个眼神,立刻有人出声道,“在下眼拙,原来此间竟有已经仙去的鹤引先生爱徒,略有些生疏也是无妨,大可给点时间调试调试,若是能再听到鹤引之乐,这点等待也不算什么。”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有很多人反应过来,笑着应和起哄,大多是为了巴结宗门子弟,虽然不一定有效,但至少不得罪。衡承云保持着微笑,却是一脸势在必得。
谢妄眉头越皱越紧,忍住掀桌的冲动,传声给身边单薄身影,“你要觉得为难,不必演奏,我现在带你走。”
兰笙羽却一直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没事。”
“你也没想到我会这个吧。”然后他只是对谢妄笑了笑,依旧温和良善,语气恢复了自然,看上去没有半分为难,“我吹给你听。”
随即,他冲提议的众人礼貌得体道,“好,请大家给我一些时间。”
谢妄心里藏着一团火,却无处发泄,在兰笙羽起身准备去选乐器调试后,他也起身。旁边刚刚潜水看戏的陆淮明顿时抬眼,好奇道,“小汪你跟着干嘛去?”
谢妄皮笑肉不笑,也尽量学着兰笙羽刚刚的礼貌得体,声线清晰冷冽,“光听曲未免有些单调,不如我来助舞。”
陆淮云皱眉,衡承云一愣,陆淮明却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不顾谢妄黑脸,乐道,“那真真是令人期待!不曾想你除了弹射番茄还会助舞,我都快等不及看了。”
谢妄懒得理他,掰过也是一脸惊诧的兰笙羽肩膀,带着往外走去。陆淮云终是没说什么,衡承云盯着两人的背影,抿了口酒。
“小谢,你要跳什么舞,我好配合奏乐。”
“你挑擅长的曲子,给我把剑就行。”
被领入乐器库后,谢妄眼神便定在一把剑柄黑漆泛着冷冽的寒芒的剑上。
指尖划过剑刃未见红,是把空有花架子并未开刃的剑,不过也足够了。
兰笙羽选了把做工精良的笛子,便与携剑的谢妄回到宴席上,他路上还不忘絮叨,“记得别伤了自己。”
看见谢妄一脸“你觉得可能吗”的神情,他便忍不住笑了。于是谢妄冷哼一声。
回到席间,兰笙羽唇触碰到冰凉的玉质管体时,心中升起异样又熟悉的感觉。
随着笛音似幽涧潺潺声起,思绪忽然飘回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他没有记忆,不知从何来该往何处去,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直到随南下商船飘荡到了这座江南城,便是这样的悠扬笛音将他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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