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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钰韶余光之中,也看见了她的动作,看罢,便闭上眼吸了口气,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圈椅之中。
“既然如此,那在下不多留了。”片刻后,陆舒白轻声道。
自从知道她现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女皇授意,沈钰韶的心情就更复杂了,看见此人,脑仁就一阵嗡嗡作响的疼。
事已至此,她已经又麻烦她多次了,再纵自己这样下去,又要和她生出什么关联缠绕?重来一世,便不要再牵连她,将她再一次毁了吧。
于是,她闭上眼,不去看陆舒白,声音轻轻,带着虚乏无力感:“我身体不适,不便送陆娘子了,多谢你为我解惑,待我事毕,定会好好答谢。”
陆舒白没有再看她,正襟道:“举手之劳,不敢让郡主言谢,在下告辞,郡主……定要好生养病。”
沈钰韶没有答话,窝在圈椅里,手却紧紧攥住了上臂的衣料,将整个脑袋埋在了臂弯之间。
郑琅虚看看她,又看看陆舒白,手指不安地搅动了一阵,这才朝陆舒白福了福身:“陆娘子,多谢你,若想不动声色离开,从玉奴的院子向后,顺着游龙道一路西行,便可见一处小门。”
那是往常三人瞒着长公主偷溜出府的小门,如今,正好作为陆舒白离开的路。
“多谢郑娘子。”陆舒白应声,朝她点了点头,便再没有留恋,起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碍于礼数,郑琅虚还是起身去送她,好一阵,沈钰韶感觉自己头晕目眩的感觉缓解了一阵时,才听见她回来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郑琅虚搬来一只小垫子,坐在沈钰韶脚边的小凳子上,执起她的手给她按着虎口穴位缓解疲劳的疼痛。
“玉奴,我听闻女皇已经下旨,待丧事过后,贬你去青州思过……”她话还没说完,眼泪便已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将沈钰韶的衣袖打湿,“青州路远,距长安有千里之遥,你怎能受得住那样的颠簸!”
“蛮蛮儿,我没事。”沈钰韶从圈椅中直起身子,“你带我去软榻上。”
郑琅虚仰头,擦干泪,赶忙扶她回了软榻。
靠着背后软枕,沈钰韶长舒了一口气:“去青州未必是坏事,母亲一死,倒叫我看清许多。”她低头看了眼眼眶哭得通红,像个兔子一样的女娘,便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她的结局。
在长公主与沈琮的对峙,看起来不过是皇位之争,其背后却是长公主一派与沈琮背后的程卅所代表的门阀贵族之间的斗争。
两税之法,是在以家产多寡来则定上缴税款的多少,落在寻常百姓头上,自然不痛不痒,可落在田产地产极丰的门阀贵族们头上,那便是一笔天文数字。长公主意在用税法框束这些年来愈加猖狂的门阀世家的风头,将财权收归朝廷,但如今的结局,这场浩浩荡荡的变法,终究是以失败告终。
而郑琅虚的父亲,当朝户部尚书正是反对税改的一员,可他的结局却令人唏嘘,与长安城中扎根百年的世家相比,郑家的底蕴与实力还是太过单薄,自然便成为了内部清算时的头一个要被打压的。
家产充公,女眷入教坊司为乐人,对于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女娘来说,这其中的落差太大,也许是被教坊司乐人欺辱,抑或是心结难消,不到两年,郑琅虚便在其中香消玉殒。
而郑琅虚不同于她与程妙寿,胆子很小,做事谨慎,无论教养礼节都挑不出错,唯一的污点,恐怕就是和自己与程妙寿这两个纨绔一起玩了。这样好的人,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可自己现在,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能救得了旁人?
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颊,沈钰韶心中五味杂陈,到最后,也只是抬手替她揩泪。
大脑一片混乱,她急于改变现状,任凭四面八方千丝万绪引入脑中,终于,脑袋承受不住她这样的思考,她眼前一黑,手臂脱力,终于晕在了软榻上。
失去意识得太突兀,以至于她的手滑落,郑琅虚这才反应过来,她慌不择路,晃了沈钰韶半天不见她有点反应,赶忙便跑出去喊人,正碰上把府医拽来的程妙寿。
昏迷的沈钰韶不知道自己怎么遭受了这两人七上八下的摆弄,只是堕入了黑暗。
这一阖眼,便不知今夕何夕,她惶恐地想苏醒,唯恐这重来一世是自己的幻梦。
终于,她费力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床帐。
下意识地捂着额头,企图等待第一波头痛袭来,然而等了半天,沈钰韶也不见脑袋传来些许不适。
这便是还康健的身体,不是上一世那动辄便头痛欲裂的身子,自己重来一世,也并非梦境。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觉醒来,身上的疲乏感也已全部消退,唯一的不适,大抵力气不足。
她起身的动静立刻引来门外侍候的方敬淑的注意,不过片刻,她便带着人,捧着洗漱的东西前来。
“郡主,您醒了。”她招手示意女使们上前伺候,“府医看过了,您就是太过劳累,休息好了也就康复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沈钰韶用温水泼了一把脸,撑着床沿,脸上还挂着水珠:“我睡了多久?”
“回郡主,整整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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