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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难想象,若有人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他会变得多么可怕。
*
到了掌灯时分,学堂内一片寂静。
只一间屋子透出柔和的光,铺洒在青石阶上。
颜彻款步入内。
一粉衣少女正歪着身子斜倚案前,如缎黑发柔柔斜垂而下,停在腰际最纤细处。
她玉手托腮,头一下一下轻点着,显然困极了。
另一只手握着一支毫笔。
颜彻走近几步,见桌案上搁着厚厚一沓宣纸,拾起来看了看。
临是欧阳公的《九成宫醴泉铭》,还有其他大家的书法,多是笔力遒劲之作。
笔笔认真,却掩不住那股软乎乎的劲儿。
令颐的琴棋书画皆是他亲手所教,前三样,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不说十分像,七八分还是有的。
可唯独,令颐的字不像他。
颜彻的字笔力雄劲诡谲,笔锋间透着凌厉,而令颐的字体却是清丽秀气。
颜彻说是因为她手力偏小,行书走笔间才显得力道不够。
令颐非常听哥哥的话,之后便日日苦练,甚至偷偷在腕上绑小沙袋,练到手指发颤也不肯停。
无论什么事,只要颜彻稍加提点,她便会朝这个方向下苦功夫。
正如颜彻所说,她是个难得的学生。
少女似是感觉到他的存在,樱唇微启,梦呓般轻声呢喃。
“祝师姐,不用劝我啦,我再等哥哥一会……”
颜彻搁下纸,朝她唤了一声:“妹妹,在这儿睡觉,明日怕是要脖子疼了。”
“哥哥!”
令颐唰地张开眼,困意消散了大半。
她慌乱站起身,许是刚睡醒的缘故,清丽的眼睛微微泛红,像只迷糊的白兔。
“唔……哥哥忙完了吗?我方才在练字,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她揉了揉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轻轻呢喃道:“都这个时辰了……”
颜彻没说什么,把桌上那些纸张收好。
令颐不好意思挠了下粉腮。
“哥哥,这些只是随手练的,写的并不好。”
他温煦一笑:“无妨,回头我仔细检查,看你有没有进步。”
“天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不过是平常的话,可令颐不知为什么,觉得每次浔之哥哥说“回家”时,语气都温柔极了。
大抵是因为,他的眉眼实在占便宜,天生含情,干什么都温柔似水。
见他迈步离开学堂,令颐提裙跟着他身后。
庭内月凉如水。
颜彻负手走在前面,高大身姿如巍峨玉山。
令颐娇声唤道:“哥哥等等我!”
颜彻负在身后那只手微微曲起,朝她方向前伸。
他从不会主动牵她,只会用一个简单的手势温柔地召唤她,或是告诉她:“此处人多,怕走丢就牵着我。”
令颐走上前,把自己柔嫩的手搭了上去,一点点握住。
他的手温比她低很多,冰凉的触感如山间凉泉,顺着掌心流淌到少女整个身子。
小时候她娇气,总说不适应哥哥身上的寒气。
现在,却是十分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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