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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语塞。的确不知道。王小虎也许是想多干点活拿点加班费,也许是习惯了早点动手,也许是根本没意识到平台有安全隐患。
可这一切,在死亡面前,都成了无效辩解。
中午,林知秋回来了。她脸色苍白,拄着根拐杖,一条腿还没好全,就这样硬撑着赶了回来。
“我听说了。”他坐下来,语气低沉,“这事,不是一个人的责任。但我们必须有人站出来。”
我看着她:“我该怎么做?”
“先别急着找谁背锅。你把昨晚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指令,全部写下来,清楚记录。别怕承担,但也别让人乱扣帽子。”
我点头,回宿舍写了整整三页纸,从灯光布置、电缆检查,到人员撤离时间、吊装停工口令,全写清楚。
写完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事故的发生,往往不需要剧烈的错误,只需一个小小的松懈、一个无人察觉的漏洞,就足以夺人性命。
下午三点,王小虎的父母到了。
母亲披头散发,扑到他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父亲脸上没有泪,只是颤着声音问我们一句:“孩子,是怎么没的?”
我站在一边,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李代表项目部说明情况,承诺抚恤金、善后处理、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王父没有闹,只说:“我们家穷,孩子从小就懂事,这次本来想攒钱给他妹妹上学……怎么就没了?”
我没敢看他眼睛,只是低头说:“我们对不起他。”
夜里我一个人站在那片出事的平台边上,看着雨打在那条松动的扣板上,想起王小虎笑着说“干完这期我就请大家吃烧鸡”的模样,忽然忍不住蹲下来,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这是工地的真实。
不是热血、不是励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在寒风中、雨水里,靠命拼生活,有时候命没了,生活还得继续。
我写下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以为生活不过是熬,其实是命悬一线。”
;2018年8月13日(雷阵雨)郑州北郊工地凌晨事故
凌晨一点多我才躺下,窗外风声越来越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在警告着什么。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昨晚那一幕——电闪断、塔吊停、模板悬空,一切都那么惊险,却又像是某种预兆。
清晨六点不到,电话响了。是胡师傅打来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小周,出事了,三号楼有个工人……摔下来了。”
我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鞋都没穿好就冲出门。
赶到工地的时候,天刚亮,空气闷得发沉,几名工人围在脚手架附近,脸色惨白,没人说话。地上用雨布盖着一个人,只露出一只工地胶鞋。那双鞋很眼熟——是王小虎的。
我顿时心跳如鼓。
“怎么回事?谁看见的?”我大声问。
胡师傅沉声说:“他早上五点半想早点上去干活,没叫上其他人,自己先上脚手架,结果防护栏上那个活动扣板没卡牢,他一脚踩空,就下去了……”
我咬紧牙关,往那片脚手架看了一眼,三层平台的左边,有一块明显松动的踏板,正斜斜地挂在铁管上,雨水顺着边缘滴滴答答落下。
“救护车呢?”
“已经去了,抢救无效,医院刚打电话,没挺住。”胡师傅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我一时间大脑空白。王小虎,今年才二十出头,是河南信阳人,来工地不过一个多月,平时嘴巴勤快,干活利索,和谁都合得来。几天前还说想攒点钱,年底回去给妹妹交学费。
“家属呢?”
“打了电话,路上了。”
我转身去找老李,他正在会议室里,脸色阴沉,电话一个接一个。项目部办公室门外贴上了封条,两个身穿制服的安监员已经到了,现场拍照、拉警戒线、取证。
“这是本季度第一起死亡事故。”其中一个安监员头也没抬地说,“涉及高空坠落,涉嫌管理疏忽,你们项目负责人、施工队长、现场安全员都要配合调查。”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整个项目的评优资格、奖金分红、施工进度统统要受影响。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负责任。
上午十点,工地全员停工。
我站在会议室外头,看着那面贴着“安全第一”的宣传墙,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你是昨晚夜班的现场负责人?”安监员看向我。
“是。”我点头。
“记录下你的指令流程,签字。夜班施工是否交接了临晨任务?”
“没有,我十点收工,明确下达了停止作业的通知。”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凌晨还会单独上去?”
我一时语塞。的确不知道。王小虎也许是想多干点活拿点加班费,也许是习惯了早点动手,也许是根本没意识到平台有安全隐患。
可这一切,在死亡面前,都成了无效辩解。
中午,林知秋回来了。她脸色苍白,拄着根拐杖,一条腿还没好全,就这样硬撑着赶了回来。
“我听说了。”他坐下来,语气低沉,“这事,不是一个人的责任。但我们必须有人站出来。”
我看着她:“我该怎么做?”
“先别急着找谁背锅。你把昨晚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指令,全部写下来,清楚记录。别怕承担,但也别让人乱扣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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