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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城破的消息,连同那六成精挑细选出的金银、堆积如山的罪证账簿,以及徐达亲笔写就的八百里加急密折,一同被送往应天府。
夜色深沉,皇宫奉天殿内灯火通明。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翻阅着徐达的密折。他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在看一份普通的奏报。密折写得很详细,从范统如何舌战晋商,到如何发现通敌罪证,再到大同府那场惊心动魄的“鸿门宴”,最后,是庆阳城下那场惨烈的破城血战。
当看到晋商勾结元虏,出卖军粮、铁器,导致数千将士险死还生的罪证时,他的呼吸频率没有丝毫变化。
他拿起那张被单独夹在密折里的,按着血手印的卖身契。
“……借粮三斗,以小女春花抵,年方七岁,永不赎还……”
字迹歪歪扭扭,像一条挣扎的蚯蚓。
朱元璋想起了自己年幼时,那场饿殍遍野的饥荒。想起了自己为了活命,不得不与家人分离,入皇觉寺为僧的日子。想起了那些被地主、官吏逼得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乡亲。
“咔嚓——”
一声脆响,坚硬的紫檀木御笔,被他捏成了两段。
一股恐怖的怒火,从这位布衣天子的胸中轰然引爆,化作一声咆哮,震得整个奉天殿的梁柱都在嗡嗡作响。
“好!好一群国之栋梁!咱的兵在前面流血,这帮畜生就在后面捅刀!”
“不杀此獠!朕有何面目,去见天下百姓!有何面目,去见战死的将士英灵!”
守在殿外的太监和禁卫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整个皇宫,一夜无眠。
次日早朝。
文武百官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山呼万岁,就看到朱元璋从御座后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他没有坐下,对着殿外一挥手。
“抬上来!”
几名太监颤颤巍巍地抬着一口沉重的木箱,走上大殿,在所有官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箱子打开。
“哗啦——”
一箱子的账簿、罪证、血契,被朱元璋亲手抓起,狠狠地砸在了金銮殿光洁如镜的地砖上!
纸张纷飞,散落一地。
“众卿家,都好好看看!”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刺骨,“都看看,这就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商’!这就是某些人口中,‘稳定地方、功在社稷’的晋商!”
离得近的几个官员,捡起地上的纸张,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手抖得厉害。那上面一笔笔通敌卖国的记录,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债,让这些养尊处优的文官,感受到了来自西北战场的刺骨寒意。
中书省左丞相李善长,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
而他身后的御史大夫胡惟庸,却在此刻站了出来。
“陛下,晋商一案,事关重大,牵连甚广。若处置不当,恐引起山西一地动荡,甚至波及整个北地商路,于国不利啊!”
“况且,那前锋营千户范统,不过一介武夫,竟敢擅杀朝廷命官(虽未证实),私开府库,煽动民变,此等行径,与反贼何异?若不严惩,恐人人效仿,国法何存?!”
胡惟庸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辞严。
他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十几名御史和文官出列附和,纷纷弹劾范统无法无天,请求皇帝降罪,以正国法。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成了声讨范统的战场。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这群人表演,他没有理会胡惟庸,也没有去看李善长,只是对着殿外的禁卫军统领,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把名单上的人,都给咱拖出去。”
禁卫军统领躬身应诺,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名单,高声念道:“户部主事,王源!”
“兵部郎中,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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