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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写下一张纸条,翻出几样工具,早就想这样做了,可那时她让他乖乖躺下。
搞定后,他想起今天没听到她惯例说的那句“我们明天见”,双唇翕动,半晌,挫败地关上嘴巴。
他已经不记得,要怎么说话了。
意外还以为你怕我了。
夏初浅盛情难却,只好上了秋家的卡宴,第一次坐豪车,她有些拘谨,好在司机方朋是位能言善道的人,又不显得油嘴滑舌,很快,她松弛下来。
方朋年纪四十多,夏初浅不禁想,如果她爸爸还在世的话,比方朋大不了几岁。
两人聊得投缘,夏初浅心里唯一有疙瘩的,是方朋都没问她家住哪里就径直往花店开。
想来也正常,那种背景的家庭,哪怕飞进去一只苍蝇都要摸清楚品种,更何况是跟独子朝夕相处的心理医生,不得把底细摸个一清二楚?
她倒不怕背调,无父无母的孤女一个。
花店位于阳安路的一条小街道,车辆可通行,但夏初浅提前拜托方朋:“方师傅,麻烦您把我放在‘阳安公园’那个公交站就好,那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走回去就行。”
方朋开玩笑道:“哈哈,小夏,这么好的车不想给街坊邻居炫一炫啊?还是我们秋老板低调了,应该买辆更牛逼的!牛逼到你坐上就不想下来咯!”
她确实不想给附近的人看到有私家车送她。
夏初浅笑着附和了几句。
明白都是秉公办事的打工人,刘世培的要求可能是让方朋务必送她到家门口,她说:“如果刘管家问起了,我会说您把我送到了店门口的。”
方朋透过前视镜笑呵呵地瞅夏初浅一眼,小姑娘挺机灵的,便也没坚持,回道:“行啊。小夏,你太客气了,以后也别‘您’不‘您’的了,我没那么多讲究。”
夏初浅笑着应了声好。
雨势渐增,绿豆大的雨珠子把香樟枝条冲刷折了腰,雷雨天连夜都黑得又急又浓。
夏初浅下了卡宴,跟方朋礼貌道别。她从包里掏出雨伞在头顶撑开,装作和平日一样是从公交车上下来的,雨天人都打伞看地走路,应该没人留意到她。
来到花店,李小萍不在,估计已经上高铁了。
董童戴着黑口罩,眼神阴躁地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一看就是被迫看店的。
见夏初浅回来了,他二话不说便起身上楼。
夏初浅望着董童的背影,一边把帆布包搁在台面上,一边问:“阿童,你吃饭了吗?”
董童口气冷淡:“没有,还不饿。一小时后你上来做饭吧,这么大的雨谁来买花,早点关门。”
他家的店,她没理由不顺着他。
回了句“好的”,夏初浅在椅子上坐下,从角落的矮柜里翻出医用酒精、棉签和纱布。
插花、修剪花枝时难免被刺扎破手指,店里不缺这些基础的外伤用药,夏初浅从公交车站走回来,上衣衣袖湿了,纱布不可避免泛了潮,需要更换新的。
她独自处理好伤口,剪纱布的时候还用牙齿辅助了一下。
外表娇柔的姑娘,早就学会了心理生理都不去依赖别人。
手机屏幕亮起,是刘世培的消息:【夏医生,打扰了。明天下午三点诊疗继续。】
手上沾了药水,夏初浅用小指戳键盘:【嗯,没问题,明天我按时到,请您放心。】
晚餐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简单做了点,一个家常小炒,一人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吃饭时,氛围冷峻得像是两个完全不熟的人拼桌。
夏初浅小口吃面条,没话找话地和董童聊天,董童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她几句。
沉默了一会儿,她略带凝迟地开口说起:“阿童,我房间的窗户坏了,漏风,可能要换新的窗框。”
说罢,她从碗里抬起头直视他。
董童低头用筷子捞面,没和夏初浅有视线交流,但他一向对旁人的目光极其敏感,知道她在看他。
“你去给我妈说。”董童有点不耐烦地回答,又用一句话堵住夏初浅的嘴,“我妈答应了给我买新电脑和新键盘,钱打给我了,没闲钱了。”
“嗯。”夏初浅收回目光,埋头吃饭。
“你的手怎么了?”董童瞥见夏初浅衣袖里探出头的一小截白色纱布,随口问道。
“不小心刮伤了,不要紧。”夏初浅注视董童的双眼说道,他与她四目相对仅仅半秒,便又垂头看菜,她也适时地移开视线,把菜盘里肉多的一边转向他,“阿童,李阿姨不在的这五天,早上和晚上我在店里待着,下午换你,行吗?”
诊所实行弹性工作制,再加上她是大四学生,经常学校和诊所两头跑,徐庆河对她和安雅特殊关照,完成工作任务就行,不用非得屁股镶工位上。
董童“哦”了一声,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他没把碗筷放水槽里,起身回房间锁上了门。
霎时,夏初浅紧绷的神经得以松解,她耸了耸肩膀,把盘子转到自己跟前,大口吃起肉来。
每次和董童单独吃饭都跟受刑似的。
眼睛不能不看他,他会认为你被他毁容的脸恶心到吃不下饭;眼睛不能多看他,他会觉得你在用眼神嘲辱他这个丑八怪;不能不说话,他会以为你嫌弃他;不能多说话,说多错多,他还会脑补进而曲解你的意思。
敏感自卑到近乎病态。
李小萍在还好,母亲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小时候,李小萍在楼下看店,夏初浅和董童在楼上吃饭,他时不时就莫名其妙掀桌子摔碗筷,吓得她憋住悬而未落的泪水,哭也不敢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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