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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凭这个的话,很难证明你是因为食用我家的饭团造成的食物中毒。”
“你这不是耍无赖吗?你要证明,我给你看了你又不认!你们看啊,就连吃出毛病他们都不认,这种黑心店铺你们还敢来啊?”
“不是,你总不能空口白凭就要求我承担责任吧?你能不能实事求是,讲话不要这么浮夸?”杨舒屹费解,这人是蛮不讲理到底了是吗?
“证据给你了啊!”
眼见围观的人群不断增多,诚心进店购买的客户却被这样的阵仗吓跑,杨舒屹知道今天这生意是一点儿也做不下去了。
她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息事宁人固然能平息风波,但是一旦开了这个头,之后她的生意还要怎么做下去,人人都会认为是她家饭团卫生有问题,甚至还可能会有泼皮认为她好欺负,效仿此行。但置之不理,放任事情发展,店铺声誉将会受损,负面舆论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传播成不知道什么样子。
“空口无凭,我不可能就这样赔钱给你。你打12315或12345,让他们协调吧?”身正不怕影子斜,杨舒屹权衡后终于做下决断。她不是不愿意为食品安全负责,但这样被男子勒索,属实是冤大头。她都能预见,一旦她松口以后,迎来的一定是对方的狮子大开口。市场监督管理局这类机构的处理时效是14个工作日,她目前只想先把他劝离店里,避免围观群众继续增加,后续再见步行步。
男子烦躁地挠了挠头发,皮屑不断飞落在空气中,和他的话语一样让人恶心:“我这是给你机会,你不要不识好歹,你把钱赔给我,这事我吃点亏,就这样算了。你非把那些领导招来,到时候你店都没办法开,损失不比我这点钱大吗?”
杨舒屹环视店内乌泱泱的吃瓜群众,目光最终定在男子脸上,语气铿锵有力:“你在这里闹,我的生意也做不下去呀!如果有客人在店里吃出异物,或者吃坏肚子,在有正规医院报告和证明的情况下,我肯定会对这件事负责。但你拿着张诊所的单子,医生还写的是’疑似‘,我肯定不能认,你还是走投诉途径吧!我只接受工作人员的协调,不会私下赔钱给你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男子勃然大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走着瞧,我看你这店开不开得下去!”
围观的群众也作鸟兽散。好心的街坊告诉她:“之前附近那家猪脚饭,也遇见类似投诉了,后面食药局上门抽查,确认食品没问题就没下文了。这种专业碰瓷的人,只能说谁摊上就是谁倒霉!”
做烘焙的餐饮同行提醒她:“之前就和你说过,宁可倒掉,都不要把卖剩的食物行好心送人,这样风险很大的。你看人家大型连锁超市,卖不掉的熟食都是全部倒掉的,哪有让人自取的!”
杨舒屹当然没忘记,美国大萧条时期,资本家宁愿把牛奶倒了也不给穷人。幼时只看到资本主义丑恶的一面,大学对经济学稍微涉猎之后,才知道这当中涉及供需平衡。没有需求,只会形成供需恶性循环,经济也永远不会好起来。开店同理,如果每天都可以定点免费拿,那谁还会花钱买呢?
她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她之所以从开店就坚持将卖剩的食物放门口供行人自取,是因为她见不得食物浪费,也是因为店内一天要煮三次米饭、备三次料,可以及时对供需数量进行调整,所剩的饭团一般都不会太多,因此这样的赠与对店内生意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曾经有乞讨的白发老人路过,再三和正准备关门的她确认是否可以拿走门口的饭团果腹。九点放学的托管班和十点晚自习结束的同学也拿到过饭团,再到店购买的时候还当面感谢过她。是这些偶尔像泡泡一样冒出的小确幸,坚定了她的信念,没有直接将能够食用的食物丢弃。
如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几天卖剩的饭团她肯定是不会再放门口,让人有机可乘。但之后呢?她要因为这件事而选择明哲保身,加入周边餐饮行业浪费食材的步伐吗?
杨舒屹不知道答案,她掐着上班时间给市场监督管理局去电,咨询这类情况。
工作人员告诉她:“食品安全法规定,食品生产经营者对其生产经营食品的安全负责。无论你是打着宣传店铺的念头,还是见不得食物浪费,亦或者是好心想要给弱势群体提供食物,你都需要对食品安全进行负责。”
她的心倏地破了个洞,凉飕飕的,吹走了她所有的侥幸和底气。工作人员的意思通俗易懂,只要食物被路人取用,就意味着作为食品生产经营者的她,需要为他人的生命安全负责。哪怕对方取用之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在食物可能已经馊了的情况之下。从前她并不知道,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背后隐藏的风险这样大。
回忆起曾经开门时发现小桌板上还剩下的一两个隔夜饭团,迟来的恐惧如同海水般淹没了她,窒息的她溺在其中,挣扎不能。她试图去隔壁找吴姐发发牢骚,却意外发现文具店今天也不知道是何缘由,大门紧闭。
而那个中年男人吃瘪后,并没有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大约一小时后,他就去而复返,左手拎着一张红色塑料板凳,右手拎着半人高的由纸皮箱裁剪而成的简易纸牌,上面用红色漆性笔写着硕大的“吃了饭团,上吐下泻,店老板凶,不愿赔钱”。
如果被针对的商家不是她,杨舒屹或许会无视狗爬一样的字体,勉强称赞语句的对仗工整。但这会儿对方打着伞钉在她的店门口旁,脚边倚着那个巨大的立牌,一副欠薪工人拉横幅讨债的模样,她对着这样的场景,怎么也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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