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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嬷嬷,”她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备车,去城南。”
“夫人要去何处?”崔嬷嬷立刻上前询问,眼中带着关切和警惕。
如今夫人风头正劲,也成某些人的眼中钉,贸然出府,恐有危险。
“听闻城南‘杏林春’药铺的坐堂大夫,医术高明,尤擅调理妇人气血不足之症。”云锦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真的只是去看病。
“连日查账,颇感疲惫,想去瞧瞧。”她说着,轻轻抚了抚小腹,动作自然。
崔嬷嬷瞬间了然。夫人这是在为出府找一个合情合理、且不易被拒绝的借口。查账辛苦,身体不适,求医问药,天经地义。苏侧妃那边就算知道,也挑不出大错。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崔嬷嬷不再多问,立刻下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马车,在崔嬷嬷和玲珑的陪同下,低调地从王府侧门驶出,汇入京城午后略显稀疏的人流,朝着城南方向而去。
车厢内,云锦闭目养神,覆面的白纱下,神情却并不轻松。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坚硬的碎玉簪。杏林春…希望沈砚,一切安好。
马车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转入相对狭窄却依旧热闹的市井街巷。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药材的苦味、牲畜的膻味,还有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满鲜活的生活气息。
这与王府那精致却冰冷的富贵囚笼,截然不同。
最终,马车在一条相对僻静、铺着青石板的老巷口停下。
巷子不深,尽头处,一间古朴雅致的药铺映入眼帘。黑底金字的招牌——“杏林春”,字体遒劲飘逸。
门口悬挂着一串铜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股混合着各种草药清香的独特气息,从店内飘散出来,沁人心脾。
“夫人,到了。”崔嬷嬷低声道。
云锦在玲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抬眼望了望那“杏林春”的招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随即被沉静取代。
她整了整衣襟,迈步走进药铺。药铺内光线明亮,陈设古朴。巨大的紫檀木药柜占据了一整面墙,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药材名称的标签。
另一侧是待客的桌椅,以及一个半人高的诊台。此刻店内客人不多,只有两三个在等候抓药。一个穿着青色布袍、身材清瘦、背对着门口,正在药柜前仔细称量药材的年轻男子闻声转过身来。
刹那间,仿佛时光倒流。
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俊,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白皙。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清澈温润,如同上好的暖玉雕琢而成。鼻梁挺直,唇色偏淡,唇角天然带着一丝温和的弧度。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干净、平和、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气息,如同山涧清泉,竹林微风,与这药铺的沉静氛围完美融合。
正是当年太医院院判之子,云锦的幼时玩伴,如今化名“沈砚”,潜伏于市井的“玉面神医”。
十年光阴,褪去少年的稚气,沉淀下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
唯有那双清澈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如同寒潭下潜流般的锐利与深沉,才能窥见这温润表象下,同样被血海深仇磨砺出的坚韧与锋芒。
四目相对。
云锦覆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
沈砚温润如玉的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在看清云锦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
随即,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迅速恢复了平静,但那清澈的眼底深处,却骤然掀起了难以言喻的惊涛骇浪!
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是深切的担忧?是刻骨的痛惜?
种种复杂情绪交织翻涌,最终都被强大的自制力强行压下,化作一片看似平静无波的深邃。
他放下手中的药戥子,动作依旧从容,快步迎了上来。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云锦覆面的白纱上掠过,眼底深处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但声音却保持着医者应有的温和与关切:
“这位夫人,可是身体不适?请这边坐。”他引着云锦走向一旁的诊台,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接待的只是一个寻常的求医妇人。
“有劳大夫。”云锦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清冷依旧,听不出任何异样。她在诊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沈砚在诊台后坐下,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垫在桌上,温声道:“夫人请伸手,容在下诊脉。”
云锦依言,隔着衣袖,将手腕轻轻放在丝帕上。
沈砚伸出三根修长白皙、指腹却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搭在云锦的腕脉上。他的动作轻柔而专业,神情专注。
然而,只有云锦能感觉到,那搭在脉门上的指尖,在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诊脉的指尖,传来的是她平稳中带着一丝虚浮的脉象:连日劳累所致。
;但更让沈砚心头剧震的,是那手腕肌肤下,隐隐透出的、极其淡薄的、属于王府内宅特有的、混合着龙涎香和冰冷气息的熏香味道!
她真的…入了那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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