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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祝,恭喜啊,被上级督察队给盯上了,据说还是眼镜蛇郑少冬亲自带的队!你惨了!”严格的电话让祝一凡有些七窍生烟。
“格子,你小子是不是闲得慌?”他没好气地回应:“没事我挂了啊!”
“别介,你知道我老严的风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丫还是来我们中队一趟吧!”
祝一凡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轰开油门,一脚往市局的方向狂奔。
原来,以办案严谨、抽丝剥茧著称的严格,在部落酒吧提取到了关键指纹,经技侦实验室精密比对,结果却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令人窒息的涟漪:与关青禾指纹数据库样本的相似率,精准地停滞在90.86%。冰冷的数字如同法官的宣判:绝非本人,甚至排除了孪生姐妹这种戏剧性的可能。
祝一凡盯着报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一个荒谬又带着某种冰凉逻辑的念头倏然闪现:“老严…这个人,会不会是关子沐?”他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里显得突兀。
“你疯了?”严格猛地抬眼,摇头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不可能。关子沐跳楼的现场,是我亲自勘验的,从体貌特征到遗物细节,确认是本人无疑。”那天的惨烈景象似乎仍在他眼底残留着寒意。“他死亡的事实,板上钉钉。”
祝一凡临出门的时候,抽了一张塔罗牌,是死神的逆位,原以为是预兆自己的运气即将变好!现在和部落酒吧神秘人一联系,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和关子沐有关,他当初的跳楼,约见自己作为证人,难道就是为了避开关青禾?…
2、
林云调职的文件刚签完字,湖跺交警大队的空气就微妙地滞重起来。他那间骤然空旷的办公室,像被抽掉了承重梁的老屋,墙皮剥落的缝隙里,看不见的暗流裹挟着流言,悄然滋长、蔓延。有人脚步匆匆,像工蜂般频繁在市局大楼间穿梭刺探;有人则更像鼹鼠,悄无声息地将心意送入廖得水那座愈发显得神秘的旧宅。
流言偏爱交警大队这潮湿而惶惑的土壤,如同致命的霉菌,在剥落的墙皮下撑开一簇簇毒蘑菇般的菌伞,散发出腐朽又诱人的气息。
郑铮的电话,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劈开了祝一凡正对着空白文档发呆的创作瓶颈期。
“啧,祝大笔,”郑铮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劈头就问,“最近笔耕不辍,是打算用沉默给组织写抗议书?还是嫌擒获A级通缉犯的英雄行径没兑换成真金白银和荣誉称号,要写部小说讽刺下现实世界?”那语气里淬着针尖般的试探。
屏幕幽蓝的光映在祝一凡镜片上,诡异地一闪。他慢条斯理地吹开保温杯里枸杞的热气,呷了一口,才悠然道:“老板,冤枉啊!我这是在公事中沉湎,调研报告卡顿,恨不得把自己拖进回收站,一键永久粉碎成二进制尘埃,哪还有脸在您跟前晃悠?”
“少贫!”郑铮语气沉了几分,“这次林云调走,交警人事地震,可是震塌了不少人的眼镜片儿,你小子,先把心理承重墙给我加固好了,别到时候跟着稀里哗啦碎一地。”
祝一凡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掺了点陈年旧书的霉味儿:“您老放心,就算明天公告说鲁策披着教导员的马甲杀回来,我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哼!”郑铮那头明显一愣,“最近修炼得道了?心态这么稳?”
“嗐,”祝一凡语气苍凉,目光落在镜中自己鬓角那几缕早生的、刺眼如初雪的白霜,“在交警快两年了,突然要撞见不惑的门槛了,权当预习功课罢了。”镜中人影,像一株提前凋零的梨树,兀立在时光的寒风中。
“时间过的真快,你一晃都四十了,是个老兵了!”
祝一凡黯然点头。
3、
最近的日子,他除了频繁出入崔媛媛和关青禾的宿舍,仿佛在执行某种心理慰藉的双轨制外交,就是窝在家里,指挥着新买的PS5手柄,在《黑悟空》的虚拟世界里大杀四方。
现实里的憋屈,总得在别处找补。后来,孤独感还是像藤蔓缠紧了他,他一个电话把吴定波薅了过来,美其名曰“来场男人间的实况足球对决,检验一下热血还在否?”
“太恶毒了,不来的就不是男人?”吴定波在电话那头挣扎哀嚎了半晌,最终还是败给了自身同样汹涌的寂寥,或者说,败给了祝一凡那种近乎偏执的“召唤”。
夏夜的蝉鸣撞在钢化玻璃上,碎成尖锐的噪音。两个男人的虚拟球赛,很快便弥漫开铁锈般呛人的火药味。在PS5炫目的光效里,吴定波的惨叫与蝉鸣共振交响:“祝一凡!你丫专门斥巨资买个PS5,就为了把我当人形沙袋反复摩擦?欺负菜鸟的成就感这么上头?”
“格局打开点,老吴!”祝一凡脸上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奋,手腕一抖,操控着的梅西一个华丽的“油炸丸子”轻易过掉吴定波瘫软的防守,“纯解压!输赢?”他盯着屏幕上的进球回放,“都是浮云!懂不懂?”
“解压?!”吴定波“啪”一声把摇杆拍在桌上,像泄了气
;的皮球般瘫进沙发,“我看你是沉迷于**解剖菜鸟的快感吧!”他长叹一声,那叹息里浸满了疲惫与不甘,“不是哥得失心重,是特么失去的太多太多,怕到最后连裤衩都保不住一根线头,懂么?这叫失败者心态,你这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主儿,哪能体会其中的惶恐!”
“MMX!”祝一凡差点摔了手柄,“你管一个八年如一日焊死在冷板凳上的‘老八股’叫‘春风得意’?职场这部烂剧本,早给我们这些中年人写好墓志铭了:‘此人资深,死于岗位’!&bp;懂不懂?!”
夜深,手柄被抛弃在地。阳台上一片狼藉,啤酒罐如散兵游勇。
吴定波灌下罐子里最后一口苦涩的液体,泡沫沾在他略显稀疏的胡茬上,声音却异常地冷静下来:“老祝,够意思,陪我吹瓶吹到这光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现在警务管理跟铁桶阵似的,你这浑身酒气地回去,不怕被督查逮个正着,提前从体制队伍里‘光荣毕业’,回家抱孩子去?”
祝一凡摇摇头,随手捏瘪一个空罐,铝皮发出泄愤般的、刺耳的**:“放心。我在交警的人设,是‘职场顶级隐形人’。他们的酒桌盛宴?我从不屑于去凑那份虚假的热闹。查?”他扯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查无此人!我攒了两年多的隐士人设,够罩你今晚这点微不足道的‘放肆’了。”
吴定波苦笑,那笑容牵扯着深深的皱纹:“这说明啥?说明你压根儿没挤进交警那个所谓的核心圈子!被排挤在五环外吃灰,不是很正常吗?”
“职场啊,”祝一凡眼神飘向窗外霓虹,“就像老中医那面墙的百子柜,密密麻麻,看着都是机会。真伸手抓一把凑齐了煎煮…呵,全是陈年药渣!”他吐出一口浊气,“不是没想过往里拱!拱了,死命拱了!可真钻进去才发现,那是个自成体系的深巷!喝酒?那是‘投名状’!一罐酒一关隘!少喝一罐,卡死一关!老子…力不从心!”他顿了顿,自嘲道:“当初来交警,可能真是高估了自己。你看人家廖得水,后来者居上,仗着起点高,跟特么跳级生似的,‘唰’一下就融进去了!还特么成了核心!核心中的核心,一个半拉子文盲,整天囔囔重塑交警文化?我看是中控了整盘棋!洗牌再开局,我呢?还在五环外吃尾气呢!开奥运都喊不到我名儿…老吴啊,这老廖滑得像条吸附在权力血管上的蚂蟥!他死盯着我,别说钻营,老子现在进个门都得打报告,出个门都像做贼!憋屈极了!”他说得咬牙切齿,连带着罐子又瘪下去几分。
吴定波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无奈打断他:“打住打住!俩大老爷们,深更半夜在这儿一脸严肃地讨论什么‘进进出出’的问题…啧,听着太他妈猥琐了!”
一阵凉风掠过,吴定波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无踪。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语锋如淬毒的匕首般陡然转向:“既然正面攻不进去了…想过怎么‘保护性撤退’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撤退?!”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狠狠地扎在祝一凡最敏感的逆鳞上。他脸色瞬间沉如寒铁,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几下,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胸腔里却翻江倒海。他太了解吴定波了,这老小子,肚子里藏不住隔夜屁,此刻说出这话,绝非劝他卷铺盖滚蛋那么简单。这欲言又止、引而不发的模样…分明是嗅到了什么要命的风声,却又碍于某种禁忌无法明说。祝一凡心思电转,故意夸张地把话头岔开,强行扯回游戏:“老吴…你刚才说撤退?是说实况足球里你死活攻不进我的禁区,所以…选择战略性后撤?想保平争胜,还是熬到点球大战和我拼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他试图用游戏术语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吴定波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靠!合着在你那高端局里,我就是个初出茅庐、只会铲球犯规的菜鸡后卫?”
“非也非也,”祝一凡摆摆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莫测的弧线,像是隔空指点江山,“你呀,总是在禁区外围打转,像个过分谨慎的猫科动物,宁愿绕八百个圈圈,也死活不肯来一脚‘直捣黄龙’的爆射。”这话看似点评游戏,实则已经带了三分锐利的试探。
“啧!话里有话啊!”吴定波眯起眼,镜片后的目光瞬间透出老狐狸般的警惕与审视,“搁这儿玩文字游戏内涵我呢?”
祝一凡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摩挲着手中冰凉的啤酒罐壁,水珠沿着罐身滚落,留下蜿蜒的水痕。何必再弯弯绕绕?要破局,未必需要锣鼓喧天的正面强攻,也未必需要像吴定波这般九曲回肠的迂回。有时候,董路那种看似简单粗暴的长传冲吊,反而更为致命。这权力的修罗场,向来只认结果,不问手段。如同救下王谦谦落下的那份人情,如同给牟大海输血时悄然埋下的种子。机会,往往就蛰伏在最不起眼的、人心最脆弱的裂缝深处,只待那无声无息却又雷霆万钧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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