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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午休时段,交警宿舍那铁架床的冰冷触感,像块烙铁贴上祝一凡的后背。他踉跄着跌坐下去,只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是千里冰封的余威在颅内开摇滚派对,还是那该死的命运之轮系统偷偷上线,正用他那点可怜的脑容量当服务器,加载一个过于狂野的程序。
这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他的猜测。
迷幻的光影撕裂了宿舍的灰墙,取而代之的是急速倒退的霓虹灯牌、引擎震耳欲聋的咆哮以及一辆失控跑车翻滚着撞向隔离带的慢动作回放。
烈焰猛然炸开,吞噬一切。
火光摇曳中,一个扭曲的身影挣扎着走出火海,每一步都带着金属摩擦骨骼的刺耳声响。他浑身浴血,烈焰舔舐着他的轮廓,如同地狱归来的恶灵。
祝一凡使劲揉搓刺痛的眼睛,试图驱散这恐怖的幻象。那身影却在火光中逐渐凝固、清晰:破碎的****,半边完好却写满惊骇的脸庞…
“聂…聂风云?!”&bp;祝一凡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下一秒,视角诡异地拉远。
他不再是火焰的中心,而是站在了燃烧残骸之外,成为了一个冰冷的旁观者。就在几步之遥,两个熟悉的身影并排而立,静静注视着火舌将“聂风云”最后一点人形吞噬殆尽。左边站着的人是钱惠子,她的唇角微扬,那笑容甜美依旧,落在火光的阴影里却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残忍玩味;右边的关青禾则面无表情,清澈的眸子里凝结着极北之地般的寒冰,刺骨的冷漠足以冻僵任何试图靠近的灵魂。
冷汗瞬间浸透祝一凡的衬衫,不是因为车祸现场的惨烈,而是这双冷漠的眼睛:仿佛她们早已预见了这一幕,甚至…乐见其成?
“叮!”
手机尖锐的提示音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这场幻觉与现实粘连的神经。祝一凡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宿舍的霉味从未如此亲切。他抓起手机,屏幕上是钱惠子发来的照片:本该在千里之外出差的吴定波,此刻正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旋转门前,对着镜头比了个油腻的剪刀手,背景赫然是他们今晚约好的米其林级摘星餐厅。
“这该死的老吴,总是出现的出人意料。”
祝一凡瞥了一眼时钟,瞬息到了下午五点。幻觉竟贪婪地吞噬了他整整四个小时。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
2、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祝一凡打车抵达酒店,崔媛媛滴酒不准沾的警告在脑子里疯狂闪烁,如同警铃。
“老祝!这边!”吴定波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热情招手,红光满面,西装革履,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哪有半分出差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丫的!”&bp;祝一凡眯起眼,宿醉的钝痛和心头的不安让他语气不善,“不是天南海北出差去了吗?这降落地点挺精确啊!”
“啧,老祝,不浪漫的你懂个屁!”&bp;吴定波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却难掩亢奋,“女神一声召唤,刀山火海也得滚回来啊!咦…媚眼姐呢?”他贼兮兮地左右张望。
“人间蒸发,失联了一整天。”祝一凡没好气地坐下,目光立刻被桌上两瓶未开封的飞天茅台黏住了。瓶身反射着奢靡的光,像两个无声的嘲讽。“吴大状大手笔啊?今晚这是打算让我当冤大头,还是准备喝死谁?”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吴定波。
吴定波嘿嘿一笑,眼神暧昧地在祝一凡和空座位(钱惠子的位置)之间打了个来回,意思不言自明:兄弟,两瓶下去,火力全开,争取今晚一举拿下女神,开启X福新篇章,今天给我打个辅助。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干嘛,可一想到崔媛媛的警告和督导组可能的抽验,祝一凡就有些头皮发麻,但看着吴定波那视死如归又充满渴望的眼神,他牙一咬,心一横:妈的,舍命陪君子了!大不了明天继续装死!
这一刻,钱惠子带着一阵香风翩然而至,妆容精致,笑容无懈可击。
祝一凡硬着头皮,当着她的面“啵”一声拧开一瓶茅台,先毕恭毕敬地给她面前小巧的陶瓷酒杯斟满。
钱惠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杯中那可怜的一小口琥珀,又抬眼看了看祝一凡面前那个硕大无朋、晶莹剔透的红酒杯。她“噗嗤”一声轻笑出来,手指优雅地点了点祝一凡的杯子边缘:“哎哟~祝主任~您这装备…是要跟谁决斗呢?你这么大,显失公平嘛~”她笑得花枝乱颤。
我去,什么虎狼之词!祝一凡低头一看,差点骂娘!谁他妈给他换了个喝红酒的高脚杯?!这容量,一杯抵人家十三杯!
“失误!绝对是失误!”&bp;他伸手就想抓过吴定波面前那只正常大小的酒杯来换。
吴定波猛地抬头,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无声的哀求和绝望,仿佛在说:哥!亲哥!又不是不晓得我的酒量,换了我这杯,今晚兄弟我连女神的衣角都摸不着就得交代了!
祝一凡的手僵在半空,内心疯狂咆哮:尼玛!昨天刚被“千里冰封”蹂躏完,今天又要“呕吐呕吐,惊起一滩鸥鹭”了!真
;当老子是酒缸成精啊?!
三巡过后,茅台醇厚的酱香在空气中弥漫,祝一凡的视野开始像老旧的电视机信号一样飘起雪花。他弯腰佯装系鞋带,目光不经意扫过桌底:钱惠子那双精致的高跟鞋旁,手机屏幕亮着幽光,她纤长的手指正飞快地在屏幕上点按:发送定位:金悦酒店,VP3。
“老吴…”祝一凡刚想提醒,吴定波却猛地举起他那快见底的小酒杯,舌头有点打结:“来!老祝!为我们…呃…坚不可摧的…二十年的革命友谊,干杯!”
祝一凡在桌子底下狠狠给了他一脚:干你个头!喝成这熊样,女神还收个屁!只能给你丫收尸!
就在这时,吴定波脸上那点醉醺醺的红晕“唰”地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如同刚刷的墙。
他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祝一凡身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意义声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祝一凡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回头。一个穿着猩红色连衣裙的身影,如同从凝固的夜色中剪裁而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桌旁,拉开椅子,在他正对面坐下。
她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旧檀木气息,与这奢华的餐厅格格不入。她没看任何人,自顾自拿起桌上那只本该属于祝一凡的、容量离谱的红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茅台,仰头,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寂静得可怕。
祝一凡喉咙发干,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嫂…嫂子好!”
徐萍放下酒杯,杯底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又沉重的声响。她这才抬起眼皮,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直刺吴定波:“两条路,选!现在跟我走,”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还是跟这只狐狸精走?”
空气凝固了。
钱惠子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甜美,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
吴定波浑身一颤,求救似的飞快瞥了祝一凡一眼,又复杂地望了望身旁依旧笑靥如花的钱惠子,最终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耷拉着脑袋,脚步踉跄却又异常迅速地跟在徐萍那抹刺眼的猩红之后,逃离了这片奢华的修罗场。
那背影仓皇得宛如身后有厉鬼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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