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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白之前还觉得他对这里不熟,这时跟在他后面,却发现他走路并不用盲杖,也能闪避过一些地上的家具物什——当然,本来也不太多。
荆白一路跟到了厨房门口,被青年拦住,无奈地道:“你来真的啊?我都做好了,你现在要学也晚了。下次吧下次吧。”
他语气像哄小孩儿似的,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荆白去外面等。
荆白嘴上应了,其实只往外退了几步,看见青年掀开柴灶上那口大锅,锅里冒起一股蒸腾的白气,飘出粮食的清香。
青年直接把手伸进锅里,端出了一个陶瓷大碗。
荆白不禁睁大了眼睛。
锅里还在冒大量的白气,蒸汽很烫,碗肯定也是滚烫的,但这个盲眼的青年连张布也没垫,空手把它端出来了。
他神色非常平静,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两只手贴在大碗上,端得四平八稳,走路也是不紧不慢。
荆白看着他把大碗放到了餐桌上,又摆好了碗筷。他没有走过去,青年抱起胳膊,转过脸,准确无误地对着自己的方向道:“怎么,还得请你啊?”
荆白眉头皱着,他的目光还凝固在青年放在桌子上的手上。那双手白皙修长,没有一丁点被烫伤的痕迹。
荆白心念一动,他快步走过去,大碗里有一碟小菜,上面还有两个蒸好的玉米面馒头。
荆白无视了旁边的碗筷,直接拿了一个馒头。伸手时,他手背状似无意地在大碗的边沿碰了一下,确定了碗是热的。
馒头更是烫的,拿在手里跟针刺一般,不过这点疼荆白还能忍受。他像个没事人一般,将馒头放进自己碗中,倒是原本坐下来的青年察觉到他的动作,腾地站了起来,说:“筷子就在眼前,怎么用手拿,你不烫啊!”
荆白莫名其妙地看着青年。他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着急,脸色都变了。
他只是以为需要和对方保持一致,所以故意表现得仿佛没有对温度的感知。
但现在看来,这个青年明明知道自己和他不一样。
荆白越发觉得现在的状况他无法理解了。
青年脸色还是冷的,手却已经伸过来,很轻柔地捏着他的指尖,问:“疼不疼?烫红了吗?”
荆白说:“不疼,没红。”
仗着青年看不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红了,但他没拿多久,不至于起泡,过一阵子就消了。
青年捏的时候当然也是疼的,但是别说发出声音让他察觉,荆白脸色都丝毫没变过。对面是一个盲人,当然什么也察觉不了。
青年见他似乎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他也不吃东西了,放下碗筷,对荆白道:“路玄,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一早上都神不守舍的?”
荆白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因为他现在很犹豫。
眼前这个青年给他的感觉并不像坏人,但能够空手接触这样的温度,显然也不是正常人。而且方才青年来摸他的手,他趁机观察了一下,那双手干净白皙,别说烫出来的伤口了,连个老茧都没有。
所以,他刚才去端那个碗,并不是没有正常的感知,而是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受伤。
但他却知道荆白会被烫伤。
所以……对方和自己并不是一个物种。
失忆前的“他”知情,对方也知情,但现在的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荆白凝视着对面蒙着眼睛的青年。他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但能看见他皱着眉,嘴唇也抿了起来,看上去是很担心的。
当然,这些都是可以演,虽然荆白感觉对方的表现并不是作伪,但这并不构成荆白决断的标准。
但他没有忘记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即将进行的纸婚仪式、时间难约的老太太……
那里或许是一场硬仗,他不能这样一无所知地去。
他能看见青年脸上担忧的表情,蒙着眼的青年却看不见他的,因此时间过去越久,荆白逐渐有了决断,神色变得平静,他却越来越着急。
“你是不是后……”
“我身体——”
两人的声音同时在空中响起,荆白当机立断道:“你先说。”
他的“丈夫”却着急地问:“你身体怎么了?”
他甚至又站了起来,摸索着要去抓荆白,荆白往后退了两步,没让他摸到,毫不退让地说:“你刚才想说什么?先说出来。”
青年咬了咬嘴唇,他微微侧了一下头,神色几乎是痛苦的。他停了好一会儿,荆白才听见他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后悔了?”
第258章阴缘线
看不见眼睛,也能看出他神情的悲伤,他甚至连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荆白愣了一下,他决定先记下这个消息。
对方看不见他的表情,荆白也必须跟着改变表达的习惯。点头摇头是不行的,他必须把话直接说出来,因此他首先否认道:“没这回事。”
蒙着眼睛的青年神色倏然放松下来,他不知道荆白要说什么,表情逐渐变得迷茫,荆白便接着补充:“我是想告诉你,我今天早上起来以后,突然什么事都不记得了。”
青年的神色迅速变了,他不敢置信地抿直了唇线,第一反应竟然是:“我们结婚的事情你都忘了?!”
他看起来震惊又悲愤,连荆白这样的人,心底都难免升起几分心虚。但他面上依然冷静,甚至补充道:“我连你是谁都忘了。”更别提那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结婚。
而且,如果他结婚登记用的都是假名……那他这婚结得到底算不算数?
这种行为算骗婚吗?
荆白很庆幸对面的青年看不见,如果此时被对方直视着,他恐怕很难像此刻表现的一样理直气壮。
但从他说出自己不记得开始,青年就不说话了,简直像是从瞎子变成了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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