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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亏了两个孩子仔细照顾,我这身子骨才渐渐好起来。”宋柏轩笑着应下。
二人说话间,已有人朝他们走来:“范老,这位便是今年的案首?”
“不止呢,”范明冶拉着宋柏轩坐下,又让卫辞坐在他身侧,言语间满是骄傲,“他可不止是案首,还是未来金安府盛阳书院的院长。”
空气中霎时一静。
连宋柏轩都被惊到了。
他早料到范老会在宴上提及此事,却没想到如此单刀直入,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的,便将他推到了最高处。
一个秀才,哪里能当得府城书院的院长?
连宋柏轩自己都觉得德不配位,更别提是在场的诸位官员了,这些人不是进士便是同进士,甚至还有些是曾经的探花、榜眼,他一个府试的案首什么都算不上。
“范老,这……过于草率了吧?”金安府通判罗明新皱着眉,“盛阳书院的事还未定,院长的事更应该慎重考虑,我听闻宋案首在兹阳,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子,来府城书院担任院长怕是会引起非议。”
简而言之,不够格。
其他几位官员也都忍不住点头附和:“范老,盛阳书院的事还未议定,到底不是桩小事。”
“是啊范老,我等知晓您想为百姓做点事,可金安府已有那么多家书院,您大可让宋案首继续担任夫子,随便去哪家书院,想来大家都会非常欢迎。”
范明冶捋了把胡子,笑了声,但眼中的笑意却很淡。
周遭反对的声音渐渐沉默,刚才质疑的那几位官员更是眼神飘忽,不自在的避开。
范明冶在朝中的分量很重,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想得罪他,可谁曾想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敲定盛阳书院的事。
如此一来,待日后返京,他们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会牢牢的打上“盛阳书院”的标签。
他们的确对范老十分尊崇,可成为权势的既定受益人后,没有人会想再次推开,为了那些几乎没什么前程的穷酸书生,反而与朝中的世家大族为敌,实在是不划算。
但范明冶行事霸道,丝毫没给他们留下余地。
“在座的诸位,除了罗大人,恐怕都会为了念书饿肚子的时候吧?”范明冶淡声说道,“吴智,你家世代务农,当初念书连束脩都险些交不上,夫子狠心赶你出私塾时,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身着浅绯色官服的吴智陷入沉默。
“刘成,你当年进京赶考,盘缠用尽,不得不变卖衣物露宿街头,一路乞讨进京时,脑子里又想的是什么?”
刘成眼中划过一抹屈辱,自从他高中后,便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可范明冶却毫无顾忌的提起,简直不给他留丝毫颜面。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曾淋过雨,就要为别人撑起伞吗?
那他们淋过的雨又算什么?算倒霉?!
刘成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范明冶又平静的点了几个人,无一不是出身贫寒之辈,读书之路都不怎么顺利,他的本意也很简单,无非是想让这些人多一丝怜惜和共情,哪怕不为盛阳书院出一份力,也不要阻拦。
在场的诸位官员全都陷入了沉默。
读书不易,是天下人的共识,也正是因为读书的不易,能够走上仕途做官的文人才备受尊崇,可一旦读书成为易事,他们固有的地位会不会因此而动摇?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想要长长久久的富贵,又有什么错?
场面一度凝滞。
范明冶不由得有些失望,抓着宋柏轩的手紧了紧,哪怕从一开始他便知这条路荆棘遍布,不会太容易,但真正面对赤裸裸的人心时,他还是忍不住痛苦。
进度推到这里,已经容不得再后退。
范明冶笑着说道:“卫辞,上次你小子的考卷我也看了,明年的府试可是大有希望,不过要想像你老师一样得案首,恐怕还要再努力努力。”
卫辞连忙应下:“知府大人谬赞了,与老师相比,弟子我还差得多。”
范明冶也不答话,只是道:“府试的事要紧,盛阳书院的事也同样要紧,柏轩,这阵子要劳烦你辛苦些,早些将兹阳的事交接完,来金安府报到。这边的盛阳书院我会找几个人帮你,书院选址已经定好,离我这儿不远,再修缮一番便可使用。”
众人见范明冶不吭不响便已准备好了全部,忍不住将目光全都看来,罗明新率先道:“范知府,这是否有些不妥?盛阳书院毕竟是大事……”
范明冶淡淡道:“盛阳书院不从府衙拨款,不向朝廷求援,书院选址也是我范某私人买下的,究竟哪桩哪件是事关罗通判的大事?”
罗明新:“……”
很想骂人。
既如此,何必再将他们牵扯进来?牵扯进来分担朝野上下的火力吗?!
范明冶三言两语将此事敲定,忽略掉那些并不友善的目光,转头便跟众人谈起诗文来,并将府试的考卷拿来议了议,直到夜色将至,他才肯放众人离开。
一场家宴下来,众官员简直满心疲惫憔悴不堪,唯有范明冶依然精神奕奕,想要留下宋柏轩师徒二人手谈两局。
宋柏轩看了眼卫辞,笑道:“大人不知,我那女儿也来了府城,如今还住在客栈里,我倒是愿陪大人彻夜手谈,只我这女婿怕是无心再呆下去了。”
范明冶当即哈哈大笑,忍不住捋着胡子叹道:“又是师徒又是翁婿的,难怪你时时护着,不过你那女儿,也的确聪慧招人疼。”
宋柏轩朝卫辞使了个眼色,催着他离开,转头便跟范明冶说起卫辞幼时趣事,逗得他笑了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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