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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方与宣跑了趟公安局,临走前和吴明成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是要去中原的邑门县,距离有点远,高铁三个小时再开一个半小时车,这一趟少说七天打底。
吴明成不跟着去,其他人昨晚已经极限动身了。方与宣问经侦是不是去同个地方,吴明成只说大概率在同县,具体不了解。
签完字离开时,方与宣走岔路,绕到了后门处,意外看到了警车边丛风的身影。
那身警服被他穿得板正,方与宣靠在门边看了会儿,他昨天就发现这人的身材练得很到位,肩膀宽厚,窄腰收得恰到好处,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他单手撑着车顶,在和面前的人说些什么。
隔着一层厚实的玻璃,方与宣将自己的视角从那段前世姻缘里抽离,客观审视一番,他不得不承认丛风这个人有点难相处,不单单是话少且不给人甩话头,丛风像一只凶悍的独居动物,一刀切式的抗拒一切越界行为,看起来像是多次失去归属感带来的心理退行,已经定型了。
丛风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讲话的动作一顿,下一秒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刺过来,冷冽如寒刀,剑眉沉沉地压低,在看清是方与宣后微不可查地一愣,随即收了面上的凶意,嘴角逸出一口烟雾。
方与宣抬手对他打招呼,没有要推开玻璃门过去的意思,那边乌烟瘴气的,他没兴趣过去吸二手烟。
丛风也没动,扬了扬下巴,给他指了个方向。
站他对面的同事有些意外地看过来,似乎没有料到丛风还有熟人。看清来人后,面上又是一阵惊讶,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好几圈。
方与宣没太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和他挥手拜拜了一下,顺着丛风指的方位走去,从正门离开。
这一面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又退回从前,平时不发消息不聊天,更不要说再约下一场。
其实没什么弯弯绕绕,只是丛风在忙着加班逮人,方与宣在忙着和破哥地老天荒。
新展厅的布置如火如荼开展,定制的展板零件用小推车运过去,最后才轮到上展的文物亮相。
从办公楼到展厅需要步行一小段路,方与宣分了一辆小车,把破哥小心翼翼地搬上去。
这尊鼎的份量着实不轻,他屏住呼吸把它慢慢挪上车,脖子上的青筋都绷起来,又用绑带固定了好几圈。
他记得自己刚进馆的时候,苏文清也还年轻,一抬胳膊给他们展示小臂的肌肉,把几个小伙子惊得目瞪口呆,苏文清那时候在修一口钟,就用小锤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砸得方与宣胆战心惊,听她说:“咱们和其他组不一样,修青铜器,体力也很要紧,要不然有的文物你搬都搬不动,还修什么呢。”
小推车晃晃悠悠地向展馆而去,这一小段路不难走,方与宣后面跟着个护送的人,是去年刚入职的男生,两只眼睛都黏在破哥身上,轮子轧到小石子颠簸一下他就抽一口气,方与宣听着还以为自己推了个摩托。
“方老师,你慢点走。”男生亦步亦趋地跟着,紧张兮兮。
方与宣觉得好笑,放慢一点步子:“没事,已经补好了,放心吧。”
男生咕咚吞咽一下,点点头,不过看起来没听进去。
“不用紧张,胆子大点。”
男生飞快地看了一眼方与宣,又将注意力放回鼎上,为了显得自己没有那么没有出息,他故作自然地主动开口:“方老师,我要再干多久,才能上手修破哥这么大个儿的?”
方与宣听罢,温和地笑道:“熟能生巧,等你做得多了,破哥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
男生似懂非懂地“哦”一声。
展厅整体已经布置得差不多,陈展组日夜不休地加班,凌晨还踩着梯子忙碌,外地的巡展文物还没有到,目前停在展厅门口的都是准备上展的本馆文物,破哥气势汹汹地立在正中央。
下班时邢越到展厅溜达了一圈,近距离看了看破哥,摸着下巴问:“没有金文啊?”
金文是刻在青铜器内的文字,方与宣说:“要是有字,就不在咱们这里摆着了。”
邢越说:“破哥真威风,我就爱看兽纹。
方与宣笑了一下,笑里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融融暖意。
属于破哥的名牌还没有打印出来,但方与宣看到了电子版,兽面纹铜鼎,商早期,饪食器。
这无甚特别的寥寥三个字概括了它的一生,破哥是一件普通的方鼎,兴许千年前也只是一众食器里不起眼的一只,偶尔被搬出来使用,其他时候堆在角落里沉默。可它在方与宣心里确实是有名字的,破哥就这么一件,破哥的故事也就那么一段。
它的鼎足其实是焊接上的,此时伫立在地,瞧不出修补的痕迹。掩藏在颜料下的每段裂痕都带着方与宣的温度,他清楚每块碎片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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