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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萧泽难得放下了皇帝的威仪。
就像一个普通老父亲,带着几分希冀轻声问大皇子萧景宸:
“宸儿,今日……要不也去试试?就当是全了朕的一个心愿。”
“没兴趣。”萧景宸眼皮都未抬一下,想也不想地回绝。
一旁的护国公何崇澜是何皇后的嫡亲兄长,二皇子的舅舅。
他立刻抓住了话头,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姿态:
“大皇子殿下,请恕老臣倚老卖老,当舅舅多嘴一句。男儿立世,当自强不息,以建功立业、为国效劳为己任。”
“这登塔虽险,却也是难得的历练之机。殿下身为皇长子,理应为诸皇子表率,实在该多向二皇子殿下学着些才是。”
萧景宸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这何崇澜,攀的哪门子亲戚?在他面前充什么大头舅舅!
那些阴暗过往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十三岁那年,恰逢五年一度的大登塔,他本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好好准备,大展身手。
可从那之前,他就时常会在枕下、案头发现莫名的纸条。
纸条上面是冰冷的警告:不许登塔,不许出风头。若敢抢了二皇子的光彩,他那刚出生不久的幼弟景昊和母后庄氏便要遭殃。
他起初并未十分在意。他的母亲是正宫皇后,外祖父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公庄霆武,他自己和弟弟是嫡出的皇子,身份尊贵无比,岂是宵小能威胁的?
然而,就在大登塔前一个月,母亲庄皇后在出宫祈福途中遇刺身亡,死状凄惨。
他无数次从午夜梦回,耳边回荡着母后弥留时冰冷染血的手抓着他的手腕,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遗言:
“宸儿……要好好活下去…藏好你的锋芒…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弟弟……”
自那以后,他彻底明白了。他越是表现得优秀,得到父皇的赞赏越多,他那可怜的弟弟萧景昊就会莫名其妙地病倒、受伤,甚至数次濒死。
前年,远在边关的外祖父镇国公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捷报传回朝廷,还没论功行赏,萧景昊那边就开始噩梦连连,高烧不退,药石罔效。
看到萧景宸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嘲弄之色,何皇后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被更浓的“慈爱”覆盖。
她柔声劝道:“宸儿,你就听你父皇一次,去试试吧。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你父皇安心,为了天下百姓能看到一个奋进的皇长子,你也该去。就算母后求你了,好不好?”
她言辞恳切,仿佛真是一位为继子操碎了心的慈母。
萧景宸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台下那群绿色发带的登塔者中。
阳光下,沈星沫正仰着头同闻家的闻磊、闻淼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眼眸亮如星辰,笑容干净剔透,与这周遭的权谋算计格格不入。
他心中莫名一动,竟是对着皇后露出了一个近乎乖顺的表情,缓缓道:“既然是父皇和母后所愿,儿臣……遵命便是。”
说罢,他不再看帝后各异的神色,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第三批登塔的人群。
萧泽显然对这结果十分满意,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背,低声道:“还是你有办法。”
皇后娇笑嫣然,用帕子掩住嘴角。
无人得见,帕子落下的瞬间,她迅速侧首,对贴身宫女冬菊递去一个极快的眼色,嘴唇无声翕动了几下。
冬菊微微颔首,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身后侍立的宫女队列中。
台下准备登塔的人群里,沈云曦正暗自调整呼吸。
她很清楚近来京城中对她的风评不佳,因此她今日格外低调。
没有像以往那样想方设法往二皇子身边凑,也没有刻意引人注目,只盼能顺利登塔,挽回些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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