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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时候,王婉心情大好,她对着前面准备偷偷溜走的贺瘦摇摇手,提高声音喊了对方:“唉,贺瘦?是贺瘦吗?”
贺瘦吓得缩了下脖子,扭过头望着她,神态说不上是有些欣慰还是有点害怕:“王大姑娘。”
王婉笑起来,跑上前去:“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四舅和四舅妈也跟了上来,在切身看过了刚刚王婉那一场辩论之后,他们此刻显得有些拘谨,甚至稍微带着点陌生人的客气。
四舅妈看到贺瘦的时候也愣了愣:“唉,不是贺家那个小二吗?你怎么会进城的?”
贺瘦局促地绞动衣服,许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来,来买点东西,恰好看到了。”
日头此刻已经偏向下午,四舅邀请了贺瘦一同拼牛车回村里,几人去市场买了点东西之后,便去城门外面坐了牛车,想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大槐村。
车上,四舅有些唏嘘:“真没想到,那个吴老爷居然真的欠姐夫的钱呢。”
“是啊,一开始还说得这么言之凿凿的,最后才承认……吴老爷的确有些不大厚道了。”四舅妈叹了一口气,也不免埋怨起来。
四舅叹了一口气,似乎还有很多抱怨的话,却只沉沉叹了一口气,反倒责怪起王婉来:“婉婉,你也真是,这笔钱你为何要下次来取?万一下次他们不给了怎么办?”
“是呀,今天那县丞府上的管家都说了该给你,你怎么反而说要迟几天再去拿呢?”
贺瘦缩着身子坐在一旁,听到这里也不免点点头,疑惑地看向王婉。
王婉在市场上买了一块糕,此刻正吃得高兴。
她见几人都想问她要个说法,用拇指擦过嘴角的渣滓:“……十两银子,不少呢?”
“对我们这样的人家确实不少,但是那可是县丞老爷家,怎么会十两都拿不出来?”
“对那些喜欢搜刮民脂民膏的世族老爷来说的确不多,但是咱们县丞老爷为官清廉,这十两银子让他一下子掏出来,他也免不了要为难一下。我今天已经得了道理,没必要这般步步紧逼,只是这几天还要麻烦舅舅了。”
四舅点点头,如今王婉有了钱,他态度倒是忽然宽厚许多:“好说,好说。”
贺瘦在一旁倒是感慨起来:“但是没想到,十两银子对县丞老爷来说也不少呢,这么看来,咱们县丞老爷是个好官呀。”
“县城老爷确实是好官,我们瞧着他穿着都是很朴素的。”驾车的人回头说了起来,“如今北面不安定,咱们清河县还能得这点安稳,也是县丞和县令两位老爷的功劳啊。”
王婉坐在一旁,倒也不怎么掺和,只是兀自笑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太阳西斜的时候,几人总算回了大槐村,贺瘦才打算和王婉说上点话,就看到一个横胖的女人气冲冲小跑过来,伸手扭过他的耳朵吼起来:“你这遭了瘟的!一天跑到哪里去了!”
贺瘦不敢高声说话,只是哀求地咿咿呀呀几句。
那女人身形痴肥,高大健硕,一对弯刀似的眉毛几乎要挑上天去:“喊什么!叫你在家里干活,你却不知道到哪里偷懒去!”
“娘,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
女人听了贺瘦讨饶,才哼一声,临松手前还恶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耳朵:“自己偷懒,又在这里扮可怜,倒是跟你娘一个模样!”那女人骂了几句,扭头对着四舅和四舅妈笑了笑,指着贺瘦,“就这样,烂泥扶不上墙。当年要不是看他娘一个女人不容易,我们也不至于留下他,现在就叫他在家里帮忙干点活都不乐意,懒得都要生蛆了。”
王婉远远看了看贺瘦,他昨日脸上青紫还没好,今天耳朵又被拧得发红。大约是感受到王婉的目光,贺瘦默默扭开脸,像是一截清瘦佝偻的树杈似的沉默,只留给王婉一个侧脸。
四舅妈和那女人打着招呼:“你们家就是心底好呢,把这孩子也照顾到这么大了。”
“养废啦!如今当真是自以为成了少爷,连活儿也不愿意干了!”
女人又抱怨几句,才带着干瘦的贺瘦离开。
四舅妈望着两人背影,那宽阔的背影衬托得贺瘦越发羸弱,也收起了方才脸上热络的假笑,有些担忧地摇摇头:“哎,作孽啊,这孩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贺家对阿瘦是不大地道啊,将人困在家里想要用到死呢。”
“这孩子自己也是,不知道争一争的。”
王婉望着身边两人,心中疑惑越发深重,四舅妈看到了她的目光,忽然抓着她的手安慰起来:“婉婉,之前舅舅家只能给你准备五两银子,如今你自己又得了十两,那就好办多了。你带着这么多钱嫁到贺家去,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大约是看出了王婉眼神里的怀疑和抗拒,四舅连忙解释:“这家子的脾气虽然不大好,但是这家人是很有钱的!家里有二十亩地不说,在城里还有两家铺子。你嫁给他们家,后面有的是享福的呢。”
“享福?”王婉无声地嗤笑
;一声,默默看一眼那两人的背影,又扭过头看向四舅。
“四舅,之前你因为要为我准备彩礼,我爹才会把我的婚嫁大事托付给你,如今我拿回那笔钱,我的婚嫁是不是应当由我自己说了算?”
四舅一阵愕然,接着着急起来:“婉婉,你不要觉得我在害你啊!这贺家是很好的,你虽然是去做续弦,但是他家里吃穿都是不用犯愁的,你不要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觉得这家人似乎很差劲似的。舅舅实话跟你说,人家要不是看你爹好歹是个秀才,还看不上咱们呢!”
王婉摆摆手,示意不用多说:“四舅,你就只说清楚便好。贺家什么样,我自己能看见。”
四舅和四舅妈对视一眼,忽然有些哑然了,许久,两人才仿佛默认了似的叹一口气:“哎,这事儿都已经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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