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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人自然是见不着面的,所幸还有一个小小的土馒头供人凭吊。
第二天,王婉陪着贺瘦去了贺瘦母亲的坟前,为了这次祭扫,贺瘦特地问王婉借了五个铜板,买了一个白碗,装了一大碗黄米饭带上。
贺瘦的母亲葬在村外面,因为是外室,又据说是个仗着姿色“不老实”的女人,贺州没有把她葬在祖坟里面,只裹了草席,在林子和田地分界的荒地里堆了一个小土包。
王婉跟着贺瘦去的时候,就看到远远地长着七八个土馒头,凑近了才发现大约不止那么多,只不过好些已经塌陷,徒留下地上些许痕迹。
贺瘦的母亲没有碑,但是她的坟堆得很高很结实,看起来十分饱满,周遭连杂草都很少。
“娘,我看你来了。”
贺瘦跪在土堆前面,磕了个头,扭头看向王婉,这是王家大姑娘,你小时候总说她是能有大出息的,她如今果然真的好厉害,今日她陪我来看望您。
王婉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慌忙要跪下,被贺瘦拦住了:“没事,没事,王大姑娘,今日你是陪我来的,不必跪。”
“但是你妈妈到底是长辈嘛……”王婉有点犹豫。
然后贺瘦却很坚决,用力摇摇头:“你是读书的人,是要做大事的人,既然要读书,要做大事,就不能随便给人下跪。这叫,叫,要有读书人的骨头!”
王婉有些疑惑:“你是说,要有读书人的风骨?你知道风骨?”
贺瘦连连点头,眼里有些惊喜:“对,就是风骨!是你爹说得,你爹说读书人的膝盖是宝贝,不能随便下跪,只能跪什么圣人皇帝,不能跪老百姓。”
“哟,那读书人还挺自命清高的,就一双破膝盖还要待价而沽——”
王婉无声地嗤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坚持,只是朝着坟头拱手一拜:“失礼了……阿瘦,我之前喊你娘什么来着?”
“娘亲母家也是姓罗,算起来跟罗四叔应该是远房表亲,我见过你二舅喊我母亲表妹,那你应该喊……表姨妈?”
王婉不明觉厉地点点头,对着坟头又是恭恭敬敬一拜:“表姨妈,我来看你了。”
忽然,就在王婉喊出名号的当口,她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几个画面,那是还小小的王婉的视角,她仰着头看向窗外,随即被一旁的声音吸引,扭头看去。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尚且年轻些的王秀才坐在桌边,正在安慰着什么人,继而转过目光,就看到一个美丽而瘦弱的女人捂着脸不住啜泣。
王婉的视野不断晃动,仿佛从榻上翻下来,小跑向那个女人。
那女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只冰凉有些变形的手抚上王婉的脸颊:“好孩子,表姨拜托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那幻梦似的回忆之中,女人的眼睛带着和贺瘦十分相似的哀伤,在幻梦中飘飘忽忽。
“我求你爹爹写了一封救命的信,只能放在你家。”
“如果阿瘦有朝一日用得到。”
“王大姑娘,求你发发善心,救救他。”
“那东西就放在,书箱的夹层里面……”
王婉猛然抬起头,急促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只见自己还是身处荒地之中,面前依旧是堆得饱满的那个土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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