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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贺寿便急匆匆出门去,等到天擦黑才会来。
王婉点了油灯,正靠着灯光看书,抬头看见他:“你吃完饭就跑了,这是去哪里了?”
贺寿看着有些心虚,他小跑到王婉边上,难得坐得靠近些:“婉婉,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王婉抬眼,表情带着几分探究,在贺寿身上扫了扫:“嗯?”
“明天咱们坐牛车过去……要是坐赵大叔的牛车,咱们就只能先坐到清河县,然后从清河县找其他车去乔州。这中间折了一趟,到底不划算,而且找不找得到还要另说,万一找不到,后天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古代交通多有不便,贺寿倒是说得在理。
王婉点点头:“这的确还挺麻烦的——我之前只想着出去玩,没想到眼下交通这么复杂。那我们还能去吗?要不然就在附近转转。”
贺寿摇摇头,他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黑亮的葡萄似的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人:“我找到了愿意载我们去乔州再送我们回来的人了。”
王婉有点高兴:“真的呀!”
她看着贺寿有点心虚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了几分底:“怎么了?那个车很贵啊?”
贺寿小声哼了几句:“不是贵不贵的。”
“那是什么?”
贺寿挪近了点:“是……村里有个徐老汉,我喊他徐老爹。从前他在贺家干活,做事情很踏实,后来他不在贺家干,自己出去单独做生活,但是我们一起还有些联系。前几日我住在破庙的时候,他给了送了好些吃的。”
王婉回忆了片刻:“徐老汉?是前几天来给你送了两个鸡蛋的徐老汉?”
贺寿见王婉有印象,神态都轻松些,连忙点点头:“他这辈子过得很辛苦,早些年他还有一把力气,在贺家给贺州的父亲种地,当时贺州的爹打断了家里一个丫头的腿,又赶出家门,在外面说她是个不老实的人。徐老爹看那个丫头可怜,就照顾她一段时间,两人一来二去地在一起了。”
“两人过了好几年平淡日子,有了一儿一女。但是,后来有天下雨,那女人瘸腿,从山坡摔下来死掉了。再然后清河县抓壮丁,徐老爹的儿子被抓走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那几年眼见着徐老爹老了许多,话也很少。”
王婉听着都叹气:“这人,是福贵的命啊……”
“徐老汉就剩下一个闺女,他准备了一大笔陪嫁给女儿找了个好人,却不想女儿嫁过去之后生了个脸上长着胎记的瘦小女娃,不久就病死了。那男人家收了钱却不认情谊,看这幅模样便商量着干脆把女孩溺死,好再娶新媳妇。”
“徐老汉听说了,赶牛车走了两天山路,过去把女娃娃抱了回来,一个人把自己的孙女就这么拉扯大,如今眼见着小姑娘已经六岁了。”
话到这里,王婉都说不下去话了。
贺寿说到这里,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王婉:“徐老爹这几年为了养那个小女娃娃,努力买下了一头黄牛,但是那个卖牛的欺负他没有家人,卖了一头腿有点瘸的牛给他,根本耕不了地。但是那头牛可以走官道,虽然比一般的牛慢一点点,不过我们不用去清河县找其他车子,也不用担心回程的事情。”
说着,贺寿坐靠近了点,用手指拽了拽王婉的衣角,声音越来越小,总算是把自己想说的话哼唧出来:“咱们,咱们反正要去乔州,不如就帮帮徐老爹。”
王婉故意板着脸,上下偷偷打量了贺寿忐忑的模样一番,最后憋不住笑了起来:“什么帮不帮的,咱们有需要,人家能提供商品,这是等价交换的买卖,别弄得好像自己做了大善人似的,这样子弄得仿佛可怜人家似的,你是叫他们也难做啊。”
贺寿抬起头,懵懵懂懂望着王婉。
王婉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拉长了语调:“我是说呀,阿瘦你去和徐老爹磨一磨,能不能给咱们便宜点?”
贺寿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笑成两弯月牙儿:“好,我去和他谈!”
天蒙蒙亮的时候,王婉被从床榻上拽起来,睡眼惺忪地拉扯起来洗漱,迷迷糊糊被塞了一个麻布包袱,还冒着白气。
“……你早上还能起来炕俩馍馍?”
贺寿手脚极其麻利,将几片腌咸肉塞到馍馍中间,回头灌满了水袋便开始给门上锁。:“沿途虽然有驿站,到底贵一些,能省则省——徐老爹就在村口等着咱们,晚上也不要在城外住了,到底很贵,我们就在车上凑活凑合。来回四天,一共给他二百文就好。”
任长生眯着眼睛点头:“安排得好,安排得好,咱们阿瘦就是可靠。”
徐老头在村口等两人,他牵着牛车,战战兢兢地等在一边。
那牛车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车厢通透,两面用布帘做围挡,王婉从后面爬进车厢,就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小女孩,见到王婉,她小大人似的小跑过来,板着脸将手里的芝麻糖递给王婉:“婉婉姐姐,这是送给你的芝麻糖。”
“谢谢。”
“谢谢姐姐和阿瘦哥哥愿
;意选我爷爷做车夫,我爷爷驾车很稳当的。”那小女孩脸上长着一大片青色的胎记,看起来十分独特。她跟说贯口似的忽然说了好长一句话,随即板着脸蹦到后面帮王婉放行李去了。
“出来帮忙拿东西,不要在车厢里面窝着。”徐老头的声音透过木板传来。
小女孩乖乖地跳下来去帮忙,也不抱怨撒娇,模样不像一个孩子。
王婉从车厢里面探出头,好奇地看着,等到贺寿也坐上来,才与他小声耳语:“这小姑娘很懂事啊,我看她做事情比好些大人还麻利呢。”
贺寿靠着王婉坐下来,瞧了一眼陪着祖父坐在前面的小女孩,与王婉小声耳语:“谁说不是呢?这孩子生来就仿佛是来报恩的,说话也顺溜做事也漂亮,不知道还以为哪家读书人的姑娘呢。就是可惜了……”
王婉倒是不觉得惋惜,她喜欢所有与众不同的东西:“昨日额上疤,点金梅花妆。保不准哪天这孩子出息了,还有人刻意模仿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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