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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丫鬟照做,虽说她只是长史,但在晋王府中威严要比李起年大得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太极殿内静得出奇,唯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偶尔传来的几声脚步回响。窗外天光已渐沉,金色余晖斜斜洒入殿中,将那御案后的身影勾勒得有些单薄。
圣上李鸾徽披着鹤纹常服,正伏案批阅奏折。
他的眉心紧蹙,眼神沉静如水,偶尔略停片刻,似是气力不济,却又强打精神继续写下朱批。殿中香炉缭绕,一炷龙涎香静静燃着,空气中带着淡淡药香。
秦斯礼垂手站在侧旁,神色平稳,目光却时不时落在那一页页被翻动的折子上。他并未多言,只在圣上停笔时低声提醒一句:“陛下,该歇一歇了。”
李鸾徽未答,目光忽地定格在某一道奏章上。他指尖轻点了几下,低声道:“这是户部今早送来的折子?”
秦斯礼应道:“是。关于南方江右、岭南一带连日暴雨,几处堤坝告急,已有灾民流徙。”
李鸾徽缓缓坐直身子,抬眼望向殿外天光,喃喃道:“江右之地……朕记得那几条水脉,每年汛期都有隐患,怎么还没修好?”
他话未说完,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自胸腔深处涌出。他急忙以帕掩口,整个人弓了起来,连带着御案也轻轻一颤。
秦斯礼神色微变,立刻趋前两步扶住圣上的肩,低声道:“陛下!”
圣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却仍止不住咳嗽,连绵不断,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般。几滴血痕沾染在帕角,圣上微微蹙眉,视若无睹地将帕收起,神情却已有些疲惫。
他靠回龙椅,声音低哑:“朕这副身子,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这句话一出口,殿中气氛霎时凝固。秦斯礼目光微敛,缓缓跪下,语气压得极低:“陛下龙体尚健,言此太早。”
李鸾徽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莫测的意味。他似笑非笑道:“你是聪明人,怎会不知朕病根已深?这些年靠药吊着,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这些年来他修道,道士们进贡补药,吃了也无济于事。
他顿了顿,忽而语气沉沉:“南方的水灾,户部与工部各有推诿。此事不能拖,先救人,再问责。你去办,朕信你。”
秦斯礼沉声应下,却未起身。他仍跪着,抬头道:“陛下若真觉身子不济,是否该……早作安排?”
圣上半晌未语,仿佛是在权衡,又像是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疲惫中。他望向案几上摊开的山河图,轻声呢喃:“改制未成,群臣未服,太子……人选还没定。朕若一日未倒,就要撑到底。”
窗外晚风吹动殿帘,掀起一角红影。
太极殿中,香烟不散,秦斯礼恭敬地弯腰行礼,“圣上,是时候立太子了。”
“立太子?”李鸾徽哼笑一声,“太子还没找到吗?”
秦斯礼知道圣上说的是被他打压赶走的太子,他看了一眼李鸾徽,圣上又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了。
“……朕是受了小人蛊惑,才做错了事,太子仍旧不肯原谅朕吗?皇后呢?她什么时候回来?拐走朕的孩子……”
秦斯礼偷偷挥手,让太监和丫鬟们上来,喂药,伺候更衣。
看着眼前这一切忙完,秦斯礼才离开太极殿。
他步履不急,脸上神情如常,仿佛方才在殿中被圣上当众托付水灾之事不过寻常差遣。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越是沉静,便越说明他心思翻涌。
出了承乾门,左右侍卫肃立,秦斯礼微一点头,快步登上自己的小轿,命人往兵部尚书李文韬府邸而去。
街巷清冷,晨雾未散,轿子一路穿过皇城重重坊巷,直至宣平坊外。
李府门前已有人等候,正是李文韬身边的长随。他见了秦斯礼,立刻迎上来施礼:“秦大人请,老爷在听雨堂等您。”
“他早知我要来?”秦斯礼步履未停,语气平淡。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南方水灾,老爷说,秦大人今日必定会来一趟。”
秦斯礼不再言语,穿过垂花门、影壁,一路行至院中。听雨堂临着一方小池,水面如镜,堂中燃着沉香,一派幽静。
李文韬正倚窗而坐,穿一件石青绸袍,神情安然,老态龙钟,眼似鹰。手中握着一卷兵部档案。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望来,神情温和却带着三分揣度。
“圣上病得不轻?”李文韬开门见山。
秦斯礼落座,抬眸与之对视,淡淡道:“咳得厉害,帕上带血。他自己也知道,撑不了几年了。”
李文韬闻言,眉心微动,却不即表态。他放下卷宗,亲自为秦斯礼斟茶:“他若真知自己来日无多,接下来的每一步就更不会含糊。水灾是试探,也是布棋。”
秦斯礼接过茶盏,未喝,只凝视茶面波光,缓声道:“他把水灾交给我,朝上有心人自然明白他的态度。这不是差事,是托付,是试探,更是引火。”
李文韬笑了一声,低低的,却带着深意:“你倒比我早看透了局势。圣上病重之下,三省六部、两府一台、旧党新派,都在等……等一个真正能领头的人。”
他话锋一转,眼神忽然犀利:“可你想要吗?”
屋内沉默片刻,只有窗外风过竹林的瑟瑟声响。秦斯礼捻着茶盏,指尖微动,良久,他缓缓开口:“我想保住的,不止是我。”
第122章旧友欲重逢,新人笑开颜【VIP】
天祐四年初春,岭南连日暴雨,洪水泛滥。
南宣州笑林县数村被淹,庄稼尽毁,民屋倒塌,百姓衣食无着,哀声遍地。此事上奏朝廷,在众多奏折中却只能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此时,李鸾徽已经到了对天象草木皆兵的状态,岭南水灾,他心中觉得这是上天的召唤,虽然目前还不明白这预示着什么,但他即刻下令特派官员前往赈灾。
这日,徐圭言身着青色官服,脚踩泥泞,站在水患最重的岸边,面上神色凝重。
她身后是晋王府调拨的赈灾队伍,有兵卒,有民夫,还有医官与粮车,正忙碌地施粥、搭棚、搬运伤者。
一眼望去,全是水。
雨依旧下着,虽小却连绵不断,粮田被毁,不仅是百姓吃不上饭,朝廷的税收也会减少,现在只能等圣上拨款,好让笑林县的百姓度过这段艰难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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