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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总装车间。
J1的机身上布满了细密的白色贴片和微型传感器,像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上百根橙色的数据线从机身各处延伸出来,汇集到机腹下一个特制的吊舱里。整架飞机看上去臃肿而怪异。
“它现在像个刺猬。”陆秉舟绕着飞机走了一圈,伸手敲了敲其中一个传感器外壳,“还是个插满电线的刺猬。这玩意儿不会在天上掉下来砸到我吧?”
“每个传感器都经过了20的过载测试和气动加热测试。”沈青云拿着一块数据板,头也不抬地回答,“除非飞机解体,否则它们会牢牢地长在上面。”
“飞机解体?”陆秉舟挑了挑眉,“听上去真让人放心。”
王副厂长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他身后跟着两名安全工程师,正在逐项核对改装清单。“结构强度报告呢?电磁兼容性报告呢?这么多新增的电子设备,会不会干扰飞机本身的关键航电?”
“报告在这里。”杜宇泽从机翼下方钻出来,将一叠厚厚的文件递过去,“所有新增设备独立供电,物理隔离。我们甚至加装了三层屏蔽。它的电磁泄露比你口袋里的手机还干净。”
王副厂长接过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着,每一个字都看得极慢,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预定空域的净空申请批下来了?气象条件符合最低标准吗?地勤、塔台、后勤,所有环节都确认了?”
“王厂长,”陆秉舟打断了他,“我的飞行前检查已经做完了。这架飞机,能飞。您的问题,我的地勤会回答。现在,我只想问我的‘大脑’一个问题。”
他转向杜宇泽。
“小子,你确定你在下面能看到我想让你看的东西?”
“我能看到你感觉不到的东西。”杜宇泽回答,“你的每一个操作,机翼上每一平方厘米的气流变化,都会变成数据。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觉,我要的是飞机的‘感觉’。”
“好。”陆秉舟不再多话,转身走向驾驶舱。
王副厂长合上文件,把它塞回给旁边的人。“全程录像,所有通讯加密记录。出了任何一点偏差,立刻中止任务。”
他的话是对着沈青云说的,但每个人都听见了。
杜宇泽没理他,转身走向通往指挥中心的通道。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
巨大的主屏幕被分割成几十个小窗口,显示着从塔台、气象雷达、后勤保障等各个单位传来的实时信息。最中央的一块屏幕,是黑的。
杜宇泽坐到主控台前,戴上耳机。沈青云坐在他旁边,负责与塔台和各单位的通讯协调。
“塔台,这里是‘飞行风洞’指挥中心。请求连接J1数据链。”
“‘飞行风洞’,数据链已连接。信号稳定。”
杜宇泽在键盘上敲下一行代码。
中央的黑屏亮起,无数绿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它们不是杂乱无章的数字,而是在屏幕上实时汇聚,勾勒出一架三维的线框飞机模型。模型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曲面,都在随着数据的刷新而轻微地颤动。
“飞行风洞”数据流初始化…
传感器阵列在线…172172
实时气动模型开始构建…
“J1,可以起飞。”耳机里传来塔台的声音。
屏幕上,代表着J1的那个小点开始在跑道上移动,加速,然后腾空而起。
王副厂长站在杜宇泽身后,双手背在身后。他看不懂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但他能看懂姿态仪和高度表。
“高度五千,速度0.7马赫。已抵达预定空域。”陆秉舟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清晰而平稳,“小杜同志,现在听你的了。”
“保持平飞。”杜宇泽说,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三维模型上,“执行‘眼镜蛇’机动数据采集包,第一组,迎角三十度。”
“迎角三十?你们疯了?常规试飞迎角超过二十五度就要报备!”王副厂长脱口而出。
“王厂长,这是试飞,不是观光。”陆秉舟在通讯频道里笑了一声,“而且,我的手册里,最大迎角是七十度。三十度,只是热身。”
屏幕上的线框模型猛地抬起机头。模型表面的数据流瞬间从绿色变成了黄色和橙色,尤其是在机翼前缘和垂尾附近。
“看到了吗?”杜宇泽对身边的沈青云说,“机翼上表面出现了小范围的气流分离,比风洞预测的早了百分之三的迎角。我们的翼型设计,在高亚音速下还是过于保守了。”
沈青云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第二组,迎角四十五度。”杜宇泽继续下令。
“明白。”
线框模型的机头继续上扬,机翼上橙色的区域迅速扩大,甚至出现了几缕代表着严重湍流的红色数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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