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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压力,从皇极殿的四角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肩上。
皇帝那一声近乎咆哮的质问,如同投入深渊的巨石,余音虽已散尽,但那份震荡却化作了实质性的压力,让整个空间都为之扭曲。
跪伏在地的百官,此刻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深海之底。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奢侈,胸腔中充满了滞重的水银。
他们不敢抬头,不敢交谈,甚至不敢有太过剧烈的思想活动,生怕任何一丝微小的波动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钱谦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因为恐惧,至少不全是。
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相信天下万物皆可辩之,天下万事,皆有其理!
他可以用引经据典将对手驳斥得体无完肤,可以用道德文章将政敌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当皇帝不再与你辩论法理,而是直接将铁证甩到你脸上的时候,你该如何应对?
钱谦益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大脑此刻仿佛生了锈,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学识所有的智慧,在“通敌卖国”这四个血淋淋的大字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轻浮!
朱由检静静地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这群失魂落魄的臣子,他的怒火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可怕的冷静和漠然。
他知道,言语的交锋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是展示的时刻!
朱由检没有再看钱谦益,也没有再看任何一个大臣,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的头顶,投向了大殿之外那片灿烂却又显得有些刺眼的阳光。
然后,他再次抬起了手,将手掌轻轻地翻转了一下。
这个动作轻微得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但王承恩却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谄媚笑容的脸,此刻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肃杀之气。
王承恩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比刚才更加悠长的呼喝:
“宣——钦命勘问所所长王纪,携罪证入殿!”
这声呼喝,再次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但这一次给站在朝堂上的每个官员带来了更加不祥的预感。
钦命勘问所。
这个刚刚成立不久,神秘而又令人恐惧的机构,终于要第一次在所有朝臣面前揭开它那神秘的面纱。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王承恩的喝令,殿外传来了一阵沉重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皇极殿的入口处。
那是一个中年人,身材中等相貌平平,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官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但当他走进大殿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就是王纪。
钦命勘探所的所长,一个在京城官场上横空出世,熟悉又陌生的人物。
他的脸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病态的苍白,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仿佛已经连续数十个日夜没有合眼。
他就像一个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判官,身上带着无尽的阴冷和肃杀。
在他的身后,跟着二十几个同样面无表情的下属,这些人的状态与王纪如出一辙,一个个都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魂,动作僵硬但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和效率。
他们默默地抬着数个巨大的木箱走进了大殿。
那些木箱看起来异常沉重,每一个都需要四个人合力才能勉强抬动。
箱子的边缘用铁皮包裹,上面还加了数道粗大的铜锁,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殿中央的空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王纪走到木箱前,对着高台上的朱由检跪了下去,这是他进殿以来做的唯一一个有感**彩的动作。
“陛下,臣王纪奉旨查办晋商通敌一案,所有罪证,尽在于此。”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开箱。”
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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