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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安排思虑样样皆已臻至善,李蛛再没有不应的,当下连点头称好。
李晚庭听到路上要走足足半个月,突然想起当初背诗讲文学大家们的生平,这个流放千里走了几个月,那个又贬谪半夜睡不着起来骚扰好友夜游,不一而足。再想到每逢古代远游,小说里必有山匪拦路、强人下药等情节,反而觉得,要是真冬天出发还有安全感得多。可她人小言轻,估计说了也没用。只好祈祷自己能拥有女主光环,再不济,来个新手保护期也行啊!
天色已晚,李蝶与杜橫住在县衙,起身告辞。李蛛担心姐姐摔着了,叫李工李商姐妹两个去送。
都是自家子侄,二老并不推辞,笑着谢过。
胡家主仆二人本不欲再叨扰,奈何她俩此行本就心血来潮,全无落脚准备,只能住下。
郑氏会操持,几个婿子也有贤名。李家人多房间多,他们每日打扫拾掇,推门进屋能闻到干燥清新的山间微风。
如此整洁宜人的居所,胡迁知实已不易,自然不会嫌狭小寒凉。胡有德小时候苦惯了,哪怕跟着享福的日子更长,也始终难以适应香屋软枕,反而觉得这样的布置才亲切。
有德清楚先生没受过穷,恐怕吃不消夜里降温,提议要回车里取些保暖的来。李蛛见多余的被褥全搬来都可能不够,也说不如让李农陪着书童去拿,胡迁摇头婉拒了:“本也通些拳脚,哪里就有这么老弱,这些已尽够了。”
彼时胡迁以为自己习过武,扛得住冷,并未将这点放在心上。谁知半夜喷嚏连连,实在睡不着觉,只好起来研究那无所不在的寒气从何而来。
她自幼便生在潞山胡府,哪怕后来中年叛逆跑去东都,也是从一个一线城市到另一个一线城市。虽然路途漫漫,但还真没吃过什么苦——出门马车上官道,行不到半日就有客栈,小二看她衣着华贵,报的都是上等房价,她只管掏钱。
两地之间河网发达,有时想改走水路,原打算就地市价将马车卖了去坐船,普通的木舟也不肯载她。她不明就里,还追问船夫,哪知人家生怕木刺将丝绸刮破赔不起,任她如何担保不追究也不肯答应。
以为安庆已经够荒芜,到底还是受了侄女的照顾,起码那屋舍无论如何,总不至四处进风。
胡迁举着火折子找遍全屋,这才知道,若无特殊工艺,仅凭泥瓦木石建成的房子,是抵不住严冬的。那刮骨一般的凉气,简直是无孔不入。难怪先前同李家人总无法分说清楚,确是不知疾苦,以己度人之误。
弄清原委,胡迁自然不是那等死板之人,不至于为了证明或感悟就不怜惜自个儿,硬要在身体发出抗议的时候,还坚持挨冻。她准备将车上的毛毡和大氅取来作铺盖,为安全起见,便推门叫醒隔壁屋的胡有德同去。
胡有德睡得正香,被攘了一下身子还沉浸在深眠中。老先生怕出声惊扰了李家老小,只好发力握住她的两肩,将其整个上半身拎着坐起,直晃到她睁眼为止。
“嗯?!唔……”年轻女人咋咋得很,一对不大的圆眼半闭半睁,惊疑之下动静极大,被老人拿手捂了回去。
“起来,噤声。”
意志混沌间,隐约看见那张陪伴了她十一年的老脸,鬼鬼祟祟地在她床前低声絮语,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嘴巴。女人圆眼于是瞬间睁大,浅淡的眉毛也高高扬起,一手把嘴巴前面的遮挡打下,压着嗓门低斥道:“你半夜不睡,跑我这作什么!”
胡迁坦然道:“醒了便好。快走罢,随我去马车那取些贴身的回来,还可趁早补回笼觉。”
什么贴身的东西要大半夜去拿,胡有德边穿衣服边翻白眼嘲道:“现在知道服老了,早时我说什么来着?”
换做寻常嘴硬的老人必然要恼羞成怒了,然而胡子恒是何许人也。乡试两次夺魁,八方来贺不能叫她动容;会试因故缺考,被百般刻薄讥讽,她也不耐烦辩白几句;就连先前胡有德为留在她身边,不慎戳她痛处,也没叫她与小童置气半分。
说好听点是宠辱不惊,说难听些,那就是目下无尘。如今不过是一时失策,岂会因此羞愧,反而顺着她话锋接道:“夜间道路难辨,就不拖累你分衣与我披着了。我先替你暖着被褥,早去早回,莫再耽搁了。”
说完便迅速脱鞋上榻,哪里像要暖床的样子,分明借着对方残留的体温都快要睡着了。
胡有德一转身的功夫这人已经闭上了眼,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再白费口舌,疾步出门,往村口去了。
好容易找到马车,有德仔细一看,那毛毡和大氅还是在祖宅时备下的,不仅厚实细密,还十分宽大。真把这两条捎上,路上稍有不平视线都会被挡牢。就是绕过去那些土坡,也腾不出手去开院门房门。
要拿回去,只能重新套上车,缓缓牵着往李家走。这一通折腾下来,颇废了些工夫,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等她把马拴在后院,一件件往屋里搬的时候,张氏和他两位妹婿已经起了。见她一大早就忙进忙出,都深觉惭愧:身为男子竟如此贪睡,让家中女客瘪着肚皮受累。
然而等一碗快熟面下了锅,准备一会儿捞出来给她垫垫肚子作补偿时,三人却见那书童将两叠皮子一股脑盖在先生身上,自己闭着眼梦游一般出来,进了隔壁躺倒就睡。
原来只是起夜啊,男人们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她们什么时候换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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