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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跟班被问得一怔,互相看了一眼,才赶忙答道:
“是……是周逸!就是那个出了名会躲懒的周逸!”
他们连连点头,语气急切,生怕慢了一分。
“周逸?”张虎的眼神变了。
周逸。
这名字在外门无人不晓,人称“逸仙”。
修为稀松,懒得出奇,唯一的嗜好便是溜去城里的赌坊摸两把,听说为此欠下了一屁股的灵石债。
张虎独坐床沿,眼帘半垂,目光虚虚落在空处。四下里静得骇人,只有他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面,发出一下下轻而空的笃笃声。
忽然,那叩击声停了。
他再抬眼时,眸底那点惯常的暴躁和戾气沉淀了下去,变成了某种更加冷硬的东西。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无声探首,在他脑中瞬间成形。
连日来的刺痛、掏空的积蓄、还有那杂碎带来的屈辱……所有啃噬他的恐惧和不甘,在这一刻陡然坍缩,淬炼成孤注一掷的寒光。
半个时辰后,丙字号库房旁的值守房内。
油灯昏黄,光线摇曳,将周逸的面孔映得半明半暗。
他正哆哆嗦嗦地数着桌上那堆灵石,指尖泛黄,指甲缝里嵌着些许污垢。
每点过一块,那手指便急切地摩挲一下,仿佛要将那点微末灵光也榨取干净。
外门道袍皱巴巴地套在身上,前襟还沾着几点早已干涸发硬的油渍。他眼下一片乌青,眼珠混浊,整个人透着一股被长夜淘空了的萎靡。
“三、三十块二品灵石……”周逸的声音干涩,目光却死死粘在那片莹润光泽上,怎么也挪不开。“虎哥,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虎坐在他对面,嘴角向上弯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他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但每个字都像裹着一层薄冰:
“周师弟,我听说『来运坊』的蒋老大给你下了最后通牒。”他望着对面缩紧的瞳孔,不急不缓,“限你三日之内,连本带利,补齐亏空的那二十颗二品灵石。否则……”
“他就要把你的欠条,直接呈到刑法堂的案头上。”
周逸的身体乍然一颤,好似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穿。血色瞬间从他脸上去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死灰般的惨白。
张虎话锋一转,又变得十分恳切。他甚至探过身,伸手在周逸僵硬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姿态很是体贴。
“哎,看你吓的。同门师兄弟,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逼上绝路?”他摇头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师兄我啊,就是不忍心,说什么也得拉你这一把。”
周逸望着对方脸上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关切,只觉得喉头发堵。他半个字都不愿信,可蒋老大的刀光和刑法堂的惩戒就悬在头顶。
他沉默了许久,喉结上下动了动,终究还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虎哥……您就直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简单。”张虎的笑容深了几分,“刘管事手头有几件旧物需要处置,不便记在明账上。稍后你去茅房安稳待上一炷香,其余不必多问。”
“顺便,将你腰间那块库房禁制的通行令牌借我一用。”
周逸像是怕被毒虫咬到般向后一缩,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
“虎、虎哥!这……这万万不可!”他声音忽地拔高,又慌忙压下去,话语间满是惊惧,“令牌离身……私开库禁……这是要进刑法堂剥层皮的啊!”
张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没说话,只是先指了指桌上那堆灵石,又抬手指向门外。
“两条路。”
“一,你拿着这些去填蒋老大的窟窿,今晚你我从未见过。”
他停了一下,目光定在周逸惨白的脸上。
“二,”张虎摆了摆手,“你现在就滚。明天蒋老大的状纸就会摆在刑法堂。你被废掉修为,像条野狗一样被扔出山门。”
他身子前倾,一字一句道:“至于我?我会如实禀告刘管事——他交代的事,被一条不懂事的看门狗,给拦下了。”
周逸的脸色变了又变,冷汗无声地从鬓角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滴,砸在衣襟上。他视线死死粘在那些灵石上,又惶然扫向门外无形的威胁。
一边是能立刻买通生路的灵石,另一边是蒋老大和刘管事前后夹击的万丈深渊。
他根本没得选。
最后那点挣扎被贪婪和恐惧碾得粉碎。
“好……好!”他几乎是咬着牙崩出这两个字,右手颤抖着摸出一枚色泽暗淡的铁令,另一只手慌乱地将桌上所有灵石揽入怀中。
“一炷香!”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我就去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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