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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次小规模的接战后,狄人似乎也耗尽了气力,或是酝酿着更大的风暴,战线罕见地陷入一种紧绷的沉寂。边关的风依旧凛冽,却暂时吹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和腐朽气味。
炮灰营新补充进来的人挤在破烂的营帐里,眼神里是叶逍然早已看惯的麻木与恐惧。他这个“团长”,手底下能称得上“兵”的,不足三十人,还多是老弱病残。所谓的任命,不过是给了他在下一次填壕时,死得稍微“有价值”一点的名头。
他懒得理会那些新兵投来的、混杂着敬畏和疏离的目光。吩咐了那个仅存的、脸上刀疤愈发狰狞的老兵队正盯着点,便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身子,独自一人走出了喧嚣恶臭的营寨。
没人过问。一个炮灰营的团长,本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只要开战时人在就行。
他沿着熟悉的小径,爬上山坡。这里能远远望见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壁垒战场,却又相对安静,只有呼啸的风声。
找了块背风的大石坐下,他从怀里摸出半个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饼子,慢慢地、用力地啃着。胃里早已习惯了这种粗糙的食物,只是今日,却觉得格外难以下咽。
风卷起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他望着远处焦黑的地平线,眼神空茫。
小时候,家里虽不富裕,娘亲总会在生辰日,想方设法煮一碗卧了鸡蛋的长寿面。爹爹会用粗糙的大手摸摸他的头,塞给他一小块麦芽糖。那甜味,能咂摸一整天。
后来,爹娘没了。只剩下他和蓁蓁。
平安集的日子苦得像黄连,但每个生辰,蓁蓁都会早早起来,用攒了不知多久的几文钱,去集上换回一小块最便宜的饴糖,宝贝似的捧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哥,生辰快乐,吃糖!”
糖块往往因为揣得太久,有些化了,粘在粗糙的草纸上。兄妹俩你一口我一口,分着那一点点甜味,仿佛就能把所有的苦难都暂时压下去。
为了那一点点甜,为了活下去,他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背上的旧伤折磨得他夜不能寐,但天亮时,他依旧会拿起柴刀,爬上山坡。
可现在……
糖没了。蓁蓁没了。那个虽然破败却能遮风挡雨的小窝,也没了。
他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干硬的饼子,刮得喉咙生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始终带在身边的那根锈铁条,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风吹过,带来远方的沙尘,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的气息。
他忽然怔住。
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五。
他的生辰。
十七岁了。
在这尸山血海的边关绝地,像一个孤魂野鬼般,啃着冰冷的饼子,度过他的十七岁生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空茫,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口。比背后的旧伤更痛,比断掉的肋骨更让人窒息。他握紧了铁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隐隐的震动。
起初很轻微,像是错觉。但很快,那震动变得清晰、密集起来,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着大地。
叶逍然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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