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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名一出,燕迟与獒云皆是面色一沉,獒云更是直接咒骂出声。
洪如,乃阿苏尔之父,鞑靼现任首领,此人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乃是与二人的父亲苏合可汗不相上下的人物,虽敌军只来三四万,却仍不可掉以轻心,按照人数,他们只是险胜,更何况己方刚结束一场战斗,正是人困马乏,装备短缺之际。
季怀真突然道:“斥候说他们是从金水绕道而来,可金水、汶阳、连带着恭州上京不早就在你大哥把控之下?鞑靼人怎会有机会过来。”
燕迟眉头紧锁,和季怀真对视了一眼。
前脚才出了阿全被强行带走之事,后脚斥候就来报发现鞑子踪迹,若季怀真此时兴师动众地带兵追上,虽能救下阿全,但一旦碰上洪如的虎狼之师,绝无还手之机!
燕迟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出击,派出一队人马在鞑靼必经之路上布下陷阱。乌兰带队,又集中清点全部箭矢武器,派一队人马于高处进行伏击。
一切就绪,燕迟手执长刀,翻身上马,正要去前方督战,却有人比他更快,抓住燕迟的腰,艰难爬到马上,不是季怀真又是谁?
他对燕迟沉声道:“走吧。”
四目相对间,俱是一副视死如归,交托性命之态。
燕迟不再犹豫,只听一声骏马嘶鸣,二人如离弦之箭,隐于漆黑夜幕中。在獒云的带领下,大军出发,只留百人在此,其余人等弃锅弃帐摸黑前行,做出尚未发现敌军逼近之态来迷惑洪如的斥候。
漆黑山坳上,燕迟等人在一处高坡伏击,只静待第一批鞑子出现。
燕迟突然道:“是我大哥做的。洪如一旦得知上京被我们占去,定能明白阿苏尔腹背受敌身陷险境,他爱子心切,一定会来救他。我大哥想利用洪如吃掉我的兵,让我再回不去上京。”
提起瀛禾,燕迟满眼痛惜,虽留有一手,显然未料到瀛禾狠绝到如此地步,竟甘愿冒着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势再拱手归还给鞑靼的风险,也要置燕迟于死地。
季怀真却心神不宁地摇了摇头:“你大哥此计,未必是冲着你来的……爱子心切的又何止洪如一人。能够阻挡你大哥登上皇位的,又何止是你与獒云。”
话音未落,他眼中已印出斥候策马而来的身影。
燕迟沉声道:“如何?”心中猛地一跳。
那斥候一脸喜色,心神振奋,高声道:“殿下,大可汗来了,大可汗携两万兵马前来支援,抢先鞑子一步到此。”
只见远处山坳之中,一队兵马被领至此处,带头之人猛地勒马停下,打了个手势,前方战旗挥动,将其命令传递给后方。寂静黑夜中,数万精兵井然有序,如潮水席卷而过,又自动分开,一簇往左,一簇往右,埋伏于两侧山坳内。
领头之人风尘仆仆,身披锁子甲,戴狼头盔,单手持斩马刀,年逾五十,却依旧难掩其悍将风姿。
獒云与燕迟同时起身,喃喃道:“父王……”
苏合可汗似有所感,朝儿子们所在的方向策马而来。他的铁靴踏在地上,鹰隼一般的眼睛环视过来,仅是将季怀真似笑非笑地一看,就威压顿生。
燕迟满脸倔强,往季怀真面前一挡,低声道:“父王。”
苏合笑道:“都当大将军的人了,刚与你三哥立了件奇功,怎么还在爹面前撒娇,你拼死护他,难道爹还能将人杀了不成。”他语气一顿,那玩味目光又落在季怀真身上,遗憾道:“虽却有此意。”
季怀真冷汗直流,一瘸一拐上前,正要说些什么,苏合却不再看他,平静道:“季大人这条命暂且留下,是死是活,我儿说了算。”
他从獒云手中接过布防图,又点出两处薄弱之处,点出两处可全力进攻的地形,交给獒云去排兵布阵。
父子二人站于高坡上,时刻注视着下方动静。
苏合没来之时,燕迟运筹帷幄,排兵布阵,当真担得起“大将军”一名号,可苏合一来,他站在父亲身边时,又仿佛回到数年前,因着叶红玉的关系,心中带恨,又难抵挡血缘中的亲近,仍不知该如何同父亲心平气和地相处。
季怀真并不上前打扰,只远远看着,突然想起曾在巧敏口中听过,说燕迟与叶红玉在凭栏村生活时,苏合并不常来看他母子二人。燕迟思念父亲,又恐惹母亲哀思,下意识模仿苏合可汗的一举一动,会学着他的发式,给自己编辫子。
如今那个爱学父亲一举一动的人,也和父亲长得一样高了。
想起季怀真的话,燕迟心中隐隐不安,生硬道:“父王,你去后方坐镇便可。有我和獒云,出不了差错。”
苏合却摇了摇头,笑道:“洪如乃我一生宿敌,此战避无可避,若能将他斩杀在此,鞑靼将再无翻身之机,大齐气数已尽,不会死灰复燃,往后就看你们的了。爹不止是为你来的,还是为夷戎来的。”
继而一看这个最疼爱最偏心的儿子,目光中难掩眷恋怀念,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苏合心中,又回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他突然轻声道:“你可知自己为什么而战?”
燕迟懵懂一瞬,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苏合却打断道:“不必告诉旁人,你只需坚定本心,纵使手握权力,也别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战,你和你大哥三哥都不同,有他们没有的东西。爹做不到的事情,护不住的人,你能做到。”
话音一落,耳边已传来马蹄踏地的隆隆声。
洪如及其军队已近在咫尺。
“小燕,往后的路,爹再护不住你了,但爹会和你娘一起,在冥冥之中保佑你。你是爹娘的骄傲。”苏合冲燕迟笑了笑,继而拉起长弓,双目紧闭,听声辨位,长箭直指山道尽头,鞑靼人随时可能会出现。
一阵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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