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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赌到最后,究竟是谁赔进去了真心,徐英这久经风月场的公子哥却是说不清了。
乌兰看着他,冷漠收剑,低声道:“那夜就当我喝多了,不必放在心上。”
见他要走,徐英慌忙去拦,将人的手腕一握,有些急了,怒极反笑:“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如何就不放心上了?”
白雪察言观色,见乌兰目光似有松动,轻轻伸手将烧饼一推。烧饼立刻会意,扑上去胡搅蛮缠,拿出惹季怀真生气的功夫,闹得徐英方寸大乱,束手无策,乌兰借机走了。
晚上,季怀真命红袖添香的掌柜备好包房,给白雪接风洗尘,谁知饭桌上愁云惨淡,燕迟冷若冰霜,乌兰闷闷不乐,白雪一头雾水,只有烧饼和阿全瞎高兴。
季怀真给白雪夹菜,没好气道:“别搭理他们,一个个跟哭丧似的。”
乌兰一声不吭,管掌柜要了坛酒,和燕迟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季怀真嘟囔道:“别太过分啊。”燕迟不搭理他,这回是真动了气,把扳指往下一薅,作势要扔。
季怀真脸色立刻变了,谁知下一刻燕迟又犹犹豫豫,委委屈屈,把扳指收进怀中,和乌兰对着喝。
狐假虎威的季大人松了口气。
不出多时,两个不善饮酒的人脸就越来越红,说话越来越慢,乌兰见四下没有外人,眼眶一红,头“咣”的一声倒在桌子上,同燕迟执手相看,泪眼婆娑道:“他们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我,还有瀛禾那个贱人,我们都被齐人骗了。他们都是这样,先甜言蜜语将你,将你哄骗一番,就是,就是要哄你跟他们睡觉……那姓陆的倒是,倒是没想骗人同他睡觉!他更过分!他,他……他想利用大殿下,当他在敕勒川的眼线,他想害我们灭族!没,没想到看走眼,把,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季怀真面无表情斜了眼喝多后撒酒疯,哭哭啼啼的乌兰,插嘴道:“你不喊他陛下了?”
已经到了阿全和烧饼不能听的部分,白雪身上背一个,前面抱一个,带着这两个小拖油瓶,立刻开溜。
燕迟不知想到什么伤心事,虽未落泪,却也眼眶微红,将摩挲得泛着温润光泽的玉扳指拿出,酒意上头,痴痴地看着,喃喃重复道:“甜言蜜语……骗你同他睡觉……”
“我要杀了他,居然拿我跟人打赌……呜呜,我要杀了他,我要告诉我爹,我要让我爹从上京派兵杀了他!”
“只是同我骗他睡觉……一开始也知道我是谁,还故意杀人给我看。”
“他有什么好,我再也不要看见他了,姓季的,你也不许再抢他文函,让他快滚!”
“我还拿这扳指当个宝,原来谁都有,原来只是你拿来随手打发我的……”
季怀真:“……”
两个醉鬼各说各话,谁也不搭理谁,乌兰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枕在胳膊上,不吭声了。
季怀真见他似是睡过去,终于放下面子,坐到燕迟身边去,将人一揽,小声道:“都说了那是遇到你之前的事情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记得。靠过来,我哄哄你。”见燕迟不动弹,又掰着他的头,将脸掰过来,一下下地亲着:“该生的气也生了,该发的脾气也发了,舒服些没?行,算我错了……”
燕迟立刻怒目而视。
季怀真改口道:“本就是我错了,你要是同我翻旧账,算我之前的情债,那你下半辈子不用吃饭了,吃醋就能吃饱。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可曾为了别人身陷险境?可曾为了断手断脚?不就是送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又刻了些字,谁又能同你比,说吧,要怎样才能消气。”
燕迟面色铁青,眼眶通红,一想起当日那人提起玉佩一脸回味无穷大有来头的模样就气得止不住发抖,想了半天,憋出句:“想把他杀了,想把他那块玉佩扯下来,扔到看不见的地方。”
季怀真立刻道:“去吧,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不拦着!”
燕迟不吭声了。
季怀真又笑道:“说什么气话,说吧,最近这些日子你又怎么了,这群公子哥来之前你就闷闷不乐。”
燕迟借着酒意,往季怀真身上一倒,半晌过后,才低声道:“想回凭栏村住一段时间……当初明明说好了,我们回凭栏村去,而不是要同现在一样,要你日日替我殚精竭虑,操心公务,不得脱身。”
季怀真顺势道:“那正好现在乌兰来了,我们就把公务丢给他,让他替你干活,阿全也没有那样怕乌兰了,正好白雪也回来了。我们就偷偷溜走,不管他们了,就你我二人回凭栏村去,将房子盖起来,菜棚也搭起来。”
燕迟又开心了起来,头往季怀真身上一埋,狠狠蹭了两下过瘾。
季怀真继续道:“当初怎么说的来着,那屋子得翻新一下,再把旁边的院子也买下来,中间打通,再把你娘的金身请回庙中,养些鸡鸭,偶尔回一趟汶阳,其余的事情推给乌兰便可……”
一旁的乌兰装不下去了,抬头大骂这对狗男男:“你们……!真当我死了不成,是家里的卧房还不够你俩折腾吗,非得当着我的面说!你们齐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罢,又黯然神伤起来。
季怀真扶起燕迟,笑道:“我们齐人不是好东西,你为一个不是好东西的人牵肠挂肚做什么。你委身于人家身下做什么。可别同我说,你那夜喝多了。”
乌兰你你我我了大半天,看那恼怒神色是想骂季怀真两句,然而却怔了半晌,方失魂落魄道:“他亲我的时候,一直在亲我脸上的疤,他说这疤好看的很,叫人一眼就记住了,还不叫我拿手遮住。”
乌兰眼神发直,不知在回忆着什么,抬手摸着眉心的疤。
一想到乌兰脸上的疤是如何来的,季怀真就有种前世冤家的哭笑不得之感,只好不再同乌兰作对,扶着燕迟往外走。
长廊上,掌柜安静地站着,见季怀真来了,方问道:“大人,那个姓徐的在外等了许久,吵着要见乌兰大人,可要我差人将他赶走?”
季怀真沉默一瞬,看着酒意上头,昏昏欲睡的燕迟,神色古怪道:“罢了,我就当回好人,放那姓徐的进来吧,他做什么都不要拦他,要是等会儿闹起来,乌兰打人,或是让你们把那姓徐的赶出去,你们就当没看见……”
当个好人的滋味叫季怀真颇为难受,交代几句,匆匆走了。
不多时,徐英被掌柜领了上来,推门进去,乌兰已在桌上睡着。
徐英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发现乌兰脸颊尚有泪痕,心中霎时间生出些许古怪滋味。这古怪滋味他是头一次尝到,被乌兰的眼泪给勾出来,瞧得他心中一痛,似是皱成一团,叫人给拿捏住了,霎时间心跳快起来,慌起来,烦闷起来。
他还偏要受虐,越慌越烦还越是要看,到最后干脆坐到乌兰身边去。
乌兰虽醉了,警惕性却不曾放低,一巴掌扇到徐英脸上,把徐英给打愣了。
待看清来人是谁,乌兰脸色一沉,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将徐英的脸给打了个对称,头往人家身上一栽,不动了。
徐大公子被两道力道压根不重的巴掌打懵,却下意识接住靠过来的乌兰,两巴掌打散他心中愁雾,浑身舒坦,觉得就该这样。
徐英怔了半晌,想不通的想通了。
徐英无奈道:“行吧,祖宗,你尽管撒气,算我倒霉。”继而二话不说背起乌兰,一脸古怪,心不甘情不愿,却又瞧着巴不得的很,巴不得就这样背着乌兰,巴不得乌兰在他身上不下来,巴不得乌兰清醒过来再打他两巴掌撒气,就是别再流眼泪了。
徐英道:“怪了。”
半晌后,又道:“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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