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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理清了思路后,白檀尝试着同这野人似的男孩交流。对方充耳不闻,继续用大脑袋在白檀腰腹处滚来滚去。身为一只储备粮,白檀真是毫无人权,放柔了声音道:“嗳,你先起来好不好?”大概是白檀干净清爽的气息,温暖柔韧的触感,让这个缺失同伴的狼孩心生好感,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野兽圈划地盘似的,努力将自己的气味磨蹭到白檀身上。白檀大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支着狼孩的额头,将这人稍稍推远了一些,尽可能友好无害地笑了笑:“我叫白檀。”狼孩甩开碍事的头发,懵懵懂懂地同白檀对视,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打断他的游戏,就从喉间发出呜呜几声嗥叫。白檀哭笑不得,“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小老弟。”狼孩叫了一会儿,过足了瘾,又安静下来,四肢蜷伏在地上,间或刨动几下,一双又大又长,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白檀,生怕他凭空消失了一般。语言不通,沟通失败。白檀头疼得将山洞大致打量了一番,这山洞面积极大,整体呈椭圆形,石块峭立嶙峋,有些地方却光滑清晰,洞口狭窄,隐蔽性很强,从绿叶草丛间,远远地投射进来一束阳光,山洞内较为昏暗,采光不足,对于视力一般的白檀来说,辨识物品时难免有些费劲,但这狼孩却目光炯炯有神,游刃有余的样子。看明白自己的处境后,白檀一时也不着急了,总归这山洞虽然简陋粗糙,但看起来挺安全的样子。白檀将注意力放到左脚上,那刺骨钻心的疼痛,让他直冒冷汗。这么一直卡在捕兽夹子内可不行,白檀一手握住一边,用力一掰……铁质捕兽夹子纹丝不动,咬合处密密嵌在一起,简直□□无缝,白檀非但是做了一番无用功,累出一身汗,还险些被夹子划破手指。白檀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试了几次,每每都像皮球一般,骤然泄了气,丧丧地耷拉着脑袋,绝望地呢喃道:“完了,完了,我这只脚怕是要废……”若是夹子一直不取下来,血液不能正常循环,左脚上的伤口必定持续恶化,直至整只脚都要烂掉。真是想一想都满满的窒息感。狼孩闷头在一旁看了半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白檀的动作,见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还不满地咕噜了几下,催促着他继续,俨然把这当做了一个乐子。好嘛,这家伙还会拿人寻开心了!白檀没好气地白狼孩一眼,“不试了,不试了,别瞎比比,你行你上!”狼孩清凌凌的目光在白檀脸上、脚上来回扫视了几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手腕一抖,捕兽夹子“咔”得一声裂开。白檀大喜过望,趁机将左腿抽了出来,顺口夸赞道:“嘿,看不出来,你力气还挺大的!”说完,怕狼孩不明白,还翘起一根大拇指,冲着狼孩比了比。狼孩心尖莫名一甜,他不太理解白檀此举含义,但见到这人眉开眼笑,熠熠生辉的模样,下意识也咧开嘴,却又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茫然得牵动下脸侧肌肉,看起来僵硬又怪异。然而,就是这样一幅说不上好看,距离善心悦目甚远的画面,竟然让白檀软了心肠,暗自叹气道:这狼孩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历?总不会是天生地养的,难道是弃婴?可看他好手好脚的样子,又是个男孩,以这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来说,似乎也不应该啊……唉,不管怎么说,好好一个孩子,离群索居,孤孤零零,沦落得与林间禽兽为伍,说来也是可怜。正想着,白檀肚子一阵哀鸣,且变得越来越响亮,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持续轰炸着白檀的耳膜,也难怪他会这样,算起来白檀已经十几个小时水米未沾牙了。白檀捂着肚皮,讪讪地笑了笑,面皮直臊得慌。那狼孩用一根手指,杵在白檀肚子上戳了戳,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原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犹豫了一会,往山洞一角走去,过了半分钟左右,用嘴巴衔着半块血淋淋的肉迈步过来,啪嗒一声丢在白檀面前。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的肉,又血腥又可怕,红红白白的肉筋缠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白檀虚弱地摇了摇头,敬谢不敏道:“不不不,小老弟,不用破费了……”狼孩歪了歪头,像是在对白檀的反应疑惑不解,方才那种肚子发出声音的情况,他自己以前也遇到过,每一次都感觉难受得不行,身体内部空荡荡的,明明没有伤口却到处都疼。狼孩经历过几次,就由衷感到害怕,再也不敢长时间不吃东西了。他把这一条认知,牢牢镌刻在脑海,以至于看到白檀出现类似反应,即便心疼食物,也还是将珍藏的肉块拿出来给白檀吃。谁知道他好心好意地将储备粮贡献出来,这只大号的“储备粮”还不乐意下口!白檀一脸抗拒地看向狼孩,调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向狼孩传达着自己“十分感动,但是必须拒绝”的坚决态度!狼孩试探性地将肉块往白檀那边推了推,见他立刻就捂着鼻子退避,只好拿了回来,珍视地捡起来,放入口中,嚼都不嚼,三两下就吞吃入腹,脸上应景地浮现出餍足,粘稠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滴。白檀又忍不住开始恶心,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狼孩,毕竟看他动作娴熟自然,一派理所应当,想来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许久,更甚至是从有记忆起就是这般了,那么以狼孩的世界观来说,这样茹毛饮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不可能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的习惯。唯一的办法,还是应该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看狼孩的表现,像是一个精明有主意的,若是他发现加了调料的熟食,比生肉要好吃,白檀就不信,狼孩还会固执己见。到时候,两种肉摆在一起对比,傻子都知道怎么选。白檀想了想,从随身携带的旅行包里,好容易翻出来两块压缩饼干,将就着吃了,好歹补充了点体力,然后又抽出一件条绒大褂,搭在身前,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睡觉。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山洞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狼孩不在,洞口被一块巨石堵了,堪堪将山洞口卡了个满满当当,只在最上方留了巴掌宽的一个通气口,寒风顺势呼啸着涌入。山里温度低,即便已经进入春天,夜里也是寒意彻骨,冻得人瑟瑟发抖。白檀摸索着从旅行包里掏出手电筒,借着那一小片微弱昏黄的光,单脚蹦跶到洞口,出是肯定出不去了,只希望狼孩没有忘记他这只“储备粮”吧。过来一会儿,大石头簌簌摇动,耳旁响起石块摩擦声,白檀探头一看,狼孩咬着一只山鸡,双臂舒展,蹙着眉头将大石头抱起来,略略移到一侧,然后整个人就挤了进来。狼孩冷不丁撞上手电筒的光,骇得整个人一颤,立时进入备战状态,眸子像是野兽的竖瞳一般,危险地立起,嘴里发出警告性的低鸣。白檀见状,眼疾手快地将手电筒关了,对正俯身去搬石头,打算“关门”的狼孩道:“等一下!”狼孩莫名其妙地看过来,白檀往山洞外指了指,“你是要进食对不对?我们在外面吃好不好?”外间月色皎洁,林风舒爽,冷是冷了点,可再怎么也比憋闷的山洞好,更何况,白檀还隐隐听到了溪水流动的声音,鬼知道他多想洗把脸,连带着清理一下手上、脚上的脏污。狼孩不甚理解地呜呜叫,白檀知道,若是自己一个人往外走,在狼孩眼中,恐怕会被打上“蓄意出逃”的标签,肯定不会随意放他单独行动,就挽起狼孩的胳膊,拽着他一起往外走。月牙高高悬挂在林梢,洒下一地清辉,白檀看了一下,笑道:“哎哎,你看,月亮像不像是墨蓝色纸笺上,烫下了一个疤?”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这位小老弟是一位野生大佬,不同于那些满腹学识的同学们,说句玩笑话,同狼孩讲这些,可不是对牛弹琴吗?果然,野生大佬一点面子都不给,似乎完全想不明白,一个天天见到的光斑,不能吃不能喝,有什么好看的?白檀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捡了跟木棍当拐杖使,顺着水声,扒开茂密蓬草,寻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这可真是救了命了。溪水细细窄窄,只有两三米宽,但好在是从山涧高处流下,淘澄了一路,底下又是一块块圆硕光滑的卵石,看起来没有什么杂物。白檀渴极了,也顾不得许多,俯身用手掬了两把,侧着洗干净手脸,又痛饮了几口解渴,末了,拿袖子一抹嘴巴,酣畅淋漓地说了句:“爽!”山泉水透着股子甘冽,味道确实不错。狼孩刚才一直叼着那只倒霉的山鸡,目光都没从鸡身上撕下来,心心念念的,都是该怎么下口,唯有这会儿,被白檀弄出来的动静吸引,大睁着眼睛看完全程,不觉将山鸡吐出来,自己模仿着白檀,将水捧出来,避让到一旁,粗鲁地在脸上、手上抚摸几下,最后也象征性地喝了几句,喉结深深滚动,含糊不清地道:“双……”白檀哈哈笑了几下,拍着狼孩的肩膀道:“行啊,小老弟,学习能力蛮不错的啊。”想来也是,他一个人生活在这大山里,没人教没人管的,学习能力差的话,只怕早就被自然界淘汰了。看到白檀笑得开心,狼孩顿了顿,视线在白檀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上绕了一圈,又犹犹豫豫地伸出自己的手,横到白檀身后……使劲一拍!白檀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口鲜血差点吐出来,他捂着胸口,郁卒道:“够了够了,小老弟,这个游戏我们以后再玩啊……”他实在是承受不了狼孩的热情啊。狼孩看到白檀无视自己,闷声闷气地蹲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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