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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毓眼中有不忍,有自责,独独没有后悔,她说:“李瑾修,今日你的言行又给你上一课,谨言慎行。”
“你会为你说出的话付出代价。或许是旁人的命,又或是别的。你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若叫人传了出去,不止是你,就连我、母后,都会叫你牵连进去。”
走之前,李毓道:“在宫里,人命如草芥,人人都有可能因你一言一行而丧命。包括你最想保护的那个婢妾。”
“你好自为之。”她的身形逐渐模糊在雨幕中。
第110章
曾在渭南县被扣下的一批胡椒经朝廷成功转卖,转卖对象自然是那些中饱私囊、富得流油却成日里叫嚣没钱的官员。
朝中众多官员经太子暗中敲打,不得不苦哈哈掏出私囊买下这些胡椒,不过几日,赈灾钱便有了。
景仁帝听后大为满意,转而令太子即刻前往华州赈灾。
不多时,催促的的旨意已传至三皇子宫中。
李瑾修在收到旨意后,呆呆望着阴沉的雨天许久。
突然间,他的手被一只冷冷的小手覆盖,李瑾修颤了颤眼皮子,瞳孔僵硬地往后转,就见一个小丫头朝他笑了笑,将手中猪蹄递给他。
小丫头仿佛头一回笑,笑容僵硬生涩,脸上五官活似在各过各的。
李瑾修道:“我不吃,你吃吧。”
闻言小丫头毫不犹豫收回猪蹄,啃得满嘴流油,黑黑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她约莫十五六岁,披了件毛茸茸的白色狐裘,脑袋似缩在雪团里。她生得算标致喜庆,圆脸圆眼,不说话时像是在笑,是典型的长辈喜欢的长相。然而她脸上却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呆呆的模样,面无表情,若仔细看,就能发现玄机。
殿内无旁人,都被李瑾修喊出去了。
自李毓将他殿里侍从洗过一回后,他便不再喜欢殿里有旁人。
小丫头啃完猪蹄,随意将其一丢,就着满手的油就要拉过李瑾修,李瑾修习以为常,在她油乎乎的手即将祸害自己袖子的瞬间反拉住她手腕,找出几条帕子替她拭手擦嘴。
很快小丫头成了干净的雪团子。
“小夭,还疼吗?”李瑾修低声道。
小夭摇摇头,开口说:“还行,不是很疼。”
眼前这个明显脑袋缺了根弦的小夭就是众人口中的“祸水”,三皇子宫内的婢妾。
李瑾修说:“对不起,我总是没保护好你。”
小夭想了想,说:“嗯,没关系。”就像是在说明日吃什么一般。
李瑾修道:“那日具体发生了什么,能不能与我说说?”
他听说小夭又被母后唤走时,便急匆匆去了母后宫里,却不见人,只见碎了一地的琉璃盏。
而他因急于找人,不慎顶撞母后,在离开两极殿后便被母后的人当场扣下,母后罚他抄了三遍《孝经》,他日夜不停,抄得双手肿胀,连提笔都不能,才得以离去。
如今见人安好,还能安心啃着猪蹄,李瑾修不禁松了口气。
小夭想了想,道:“皇后叫我举碗,碗很重,还要举过头顶,我一时手酸就摔了碗。结果他们又拿了几个碗叫我举,后面那些碗都被我摔了,皇后突然生气了。”她不明白,先前还一副和颜悦色叫她随意举碗的妇人,怎么就突然变了一副要吃人的脸色。
“皇后说我打碎了陛下送她的碗,她很生气,要罚我,然后公主突然进来了,说我偷了她的裙子,把我带回了她的宫里。”
李瑾修眼神暗了下去,说:“然后呢。”
小夭道:“公主当众叫人打了我十个板子。”
她圆眼转了转,悄悄拉住李瑾修说:“我跟你讲,一点都不疼!”像是察觉到李瑾修不高兴,她唇角拉出一个僵硬的笑,“公主宫里的人根本不会打板子,板子打在我身上一点都不疼。”
“但我可聪明了,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就使劲叫,叫得很大声,她们都以为我很痛,就连公主都满意的笑了呢。”
见她想逗自己笑,李瑾修配合地跟着笑,只是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小夭好奇的朝他脸上摸了一把,“这是眼泪?你明明在笑,为什么会流泪?”
李瑾修道:“等你懂的那一天,就知道了。”
小夭说:“这是废话吗?我听不懂。”
“那就不听。”李瑾修从怀中摸出一包纸袋,递给她。
小夭接过纸袋,扒拉开一看,是一袋子的石蜜,她拿起一颗,凑近他嘴边。
李瑾修咬住石蜜,小夭替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她认真道:“阿娘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流泪的人都是些软心肠的人。”
“第一颗糖给你吃,这样等糖到肚子里风干了,就能把你的软心肠包裹变硬,以后你就不会流没用的眼泪了。”
李瑾修登时哭笑不得,泪意散尽。
他说:“以后母后的人再来找你,你就去找公主,知道吗?”
小夭思量片刻,坚定摇摇头。
“皇后只是叫我举碗,可公主会叫人打我板子。虽然公主的人笨手笨脚连板子也打不好,可万一打多了就会了呢?”她捂住臀,微微瞪着眼。
李瑾修口津生涩,喉头哽咽,他又该如何说去了阿姐那尚能保命,去母后那却连骨头都会被吃的不剩。
眼前只是个认死理的小丫头,他又不希望她沾染太多世俗是非。
她太干净了,尘世污浊不应沾染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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