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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的聪明人。
这位当朝宰相要是靠得住,又肯帮他们,那该多好?
叶惜人有些遗憾,摇摇头:“用不着了。”
要证据是为了下一轮取信圣上与蒋游,即将重开,审问已是来不及。
蒋游叹口气,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变得犀利,“叶二姑娘是个聪明人,今夜就当什么都没听到,是张元谋犯了癔症,胡言乱语一通。”
应昌平是皇帝的人,刘多喜更是狡猾,今夜关于小皇帝之事,他们二人绝对会当成什么都没听到,管住自己的嘴,如此,就只剩下叶惜人了。
叶惜人:“……”
这人可真是,刚刚还挺温和,现下又变了脸,她是不是还要庆幸他与梁越没有杀自己灭口?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上面是谁,怎么上去的,都不重要。”她摇摇头,看向天上明月,乌云重叠,也只遮着一半,“我只想赶快解决麻烦,活下去。”
蒋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苦笑道:“解决麻烦?这恐怕并不容易,严小将军死了,淮安渠一战……”
他摇摇头,不再想下去。
麻烦解决一桩,却还有许许多多。
叶惜人闻言冷笑,满脸讥讽:“是呀,严丹青死了,这不是许多人盼望的吗?”就包括之前的你。
因为北燕和谈要杀他,因为他破坏和谈而愤怒。如今知晓北燕并非真心和谈,又变成无尽懊恼……可惜,严丹青已死,来不及了。
蒋游越发颓丧,不再多言,缓缓转身离开,他还要去与圣上商量接下来如何应对北燕大军,背影变得越发佝偻,烛光与月光映照之下,竟显得他苍老干瘦,俨然强弩之末。
叶惜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蒋相,如果时间回到今日早上,我告诉你张元谋勾结北燕,你会信吗?”
“不会。”
蒋游停下脚步,声音轻轻:“但我会查清楚。”
叶惜人看着他的背影进入文德殿,远处,白成光、郑文觉已经带走了棺材与北燕人。
叶沛、叶长明却还在等她,叶惜人没过去,抬头看着明月,又过了一会儿,只觉得似乎有些晕眩。
到时间了吗?-
蒋游回到文德殿。
里面只剩下皇帝梁越,他翻动着名册,声音嘶哑:“李仁意、苗钦……他们竟然都与赤盏兰策勾结,主和派中多少人心思不纯!子缺,我们错了。”
蒋游,字子缺。
他颤颤巍巍跪下,伏身:“陛下,是臣的错,当初臣收到北燕议和书,就赌那和谈五成可能。所以私自拦下六封密信,臣输了,差点输掉整个大梁江山……”
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梁越眼眶湿润,叹口气:“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朕与你一起做的决断。”
“不仅如此,臣还相信了张元谋,没想到他要为梁锦报仇,竟与赤盏兰策勾结,劫走那批粮草!”蒋游摇摇头,想到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那批粮草出了问题,他们根本不可能接下北燕的议和书!
一切都是因果,而这「果」,几乎让他们招架不住,蔓延出无尽绝望之感。
梁越张了张嘴,半晌开口:“子缺,早知如此,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张元谋……梁锦没死?”
“陛下!”蒋游抬起头,双目通红,语气坚定一字一句,“梁锦死了,行台南迁,他是水土不服病故的。”
似乎又回到那天早上,他站在因为害怕而哭了整夜的梁锦床前,宽大的龙床上面孤零零躺着一个小娃娃,被子鼓起小包,瑟瑟发抖。
见进来的人是蒋游,梁锦才松了口气,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探出脑袋,脸上是藏不住的恐惧,害怕随时会有人闯入寝殿,将他抓出去。
陛下,害怕吗?
蒋相,我怕……
那陛下还想当皇帝吗?
可以不当吗?
可以,只是从此以后,这世界上就没有了梁锦,你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
蒋游闭上眼睛,声音颤抖:“梁锦已经死了,国无二君,送他离开那一刻,这世界上除了陛下与我,再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即便有一天梁锦回来了,即便有一天他被人找到,或是被人裹挟……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小皇帝「病故」,梁锦「死了」。
梁越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看向漆黑的殿外,“严丹青已死,赤盏兰策也死了,兆武和马山赶赴淮安渠,一定要尽快撬开张元谋的嘴,找回粮草。”
蒋游颤抖着回答:“臣领命。”
他笑容苦涩:“原以为至少会有些时间……若早知如此,就不该将陛下迎出裕王府,至少不必背负千古骂名。”
梁越从御座上下来,扶起蒋游,声音轻轻:“从答应和谈,甚至以杀严春昼为筹码开始,我们就注定是史书留名的昏君与奸相。”
想着若能天下太平也是值得,却没想到……落入眼下这个局面之中。
蒋游滚下两行热泪,声音越发颤抖:“臣有罪。”
终究是他对不起梁越,本该只有一个「奸相」,却因为他迎梁越出裕王府。因为相信他,要落得一个「昏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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