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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裹挟着雨幕砸向老宅时,沈星晚正蜷缩在绣房美人榻上发抖。玻璃药瓶滚落脚边的青砖,泼出的棕色药汁在地面绘出扭曲的星图,像极了顾言画室里未完成的抽象画。
"三十八度九。"顾言甩了甩水银体温计,灯光忽明忽暗地映着他眉间沟壑,"你给自己注射了多少倍剂量?"
沈星晚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她的额头和脖颈处早已被汗水浸湿,那件紧身的旗袍更是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让人感到一阵闷热。
她有些吃力地扯开那被汗水浸透的旗袍立领,想要透口气。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手术疤上时,心中不由得一紧。那道疤原本应该是苍白的,但此刻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仿佛在提醒着她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沈星晚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摸索着伸向茶几上的注射器。那支注射器里装着她急需的药物,只有注射了它,她才能缓解身体的不适。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注射器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愕地抬起头,与顾言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顾言的眼神冷漠而锐利,他紧紧地握着沈星晚的手腕,似乎不打算让她拿到那支注射器。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美人榻上原本整齐堆叠的苏绣被面突然滑落下来,露出了底下泛黄的诊疗记录。那记录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沈星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自己的病历。
"别碰!"她突然爆发的力气大得惊人,针头划破顾言手背,"这是最后的稳定剂......"
惊雷劈断未尽的话语。顾言借着闪电看清注射器标签——林静怡实验室特供的免疫调节剂,生产日期是沈星辰忌日。他猛然扯开她后背衣衫,北斗七星状的针疤正在渗出淡黄组织液。
"你把自己当实验鼠吗?"他将人打横抱起,药箱在疾走中翻落,纱布与碘伏洒了一路。
沈星晚的额头抵着他颈间旧疤,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当年硫酸蚀刻的伤痕。穿过回廊时,顾言听见她含糊的呓语:"冷......星辰说冷的时候要抱紧向日葵......"
主卧的雕花木床还留着消毒水味。顾言将人裹进鸭绒被时,摸到她腰间硬块——贴身藏着的金属药盒刻着ct-03编码,内层照片是六岁的星辰在IcU比剪刀手。
"吞下去。"他捏着退烧药抵住她牙关,"别逼我用胃管。"
沈星晚毫无征兆地猛然一口咬向他的虎口,那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牙齿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肤,一股血腥味顿时在他的口腔中弥漫开来。而与此同时,那片被她含在口中的药片,也顺着这股血腥味,一同滑入了她的咽喉。
顾言吃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就在他稍稍用力的瞬间,沈星晚的舌尖却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一般,轻轻地扫过了他虎口处的伤口。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阵异样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伤口处轻轻舔舐,又像是某种困兽在发出呜咽。
窗外,狂风肆虐,猛烈地掀翻着琉璃瓦,发出阵阵巨响。然而,这阵狂风的喧嚣,却完全掩盖不住屋内两人之间那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
就在这狂风呼啸的背景音中,沈星晚忽然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猛地扯开了顾言衬衫上的纽扣。随着纽扣的崩落,他那结实的胸膛瞬间暴露在她的眼前。而她的手掌,也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滚烫而炽热,毫不犹豫地贴上了他心口处那道狰狞的疤痕。
"这里......"她迷蒙的瞳孔映着烛火,"当年为什么替我挡?"
记忆如潮水漫过雨夜。顾言想起十四岁那场大火,沈星晚被反锁在实验室里,他撞开气密门时,飞溅的硫酸在胸前蚀刻出永生印记。此刻她的指尖正沿着疤痕游走,仿佛在解读父亲留下的密码。
"因为你说过......"他握住她手腕按在枕上,"这道疤的形状像猎户座。"
沈星晚的闷笑混着咳嗽震颤床帷。她忽然翻身压住他右臂,滚烫的唇贴上他耳际:"那顾总监知不知道......"湿漉漉的额发扫过他眼睫,"退烧药会诱发我的心动过速?"
院外传来树木断裂的轰响。顾言摸到她后背黏腻的冷汗,北斗七星状的针疤正在发炎溃烂。当他起身取抗生素时,沈星晚突然拽断床帐流苏,将两人手腕缠在一起。
"别走。"她烧红的眼角沁出泪,"实验室着火那天......你也说过这句话。"
;暴雨在凌晨转急。顾言用银质镊子清理她伤口的腐肉时,沈星晚正用没输液的手翻看相册。1999年夏令营合影里,穿碎花裙的她躲在父亲白大褂后,而顾言别扭地揪着衣角,目光却瞟向镜头外的星辰。
"林主任撕掉了七十六张有星辰的照片。"她指尖划过相册空缺页,"但没发现这张。"
泛黄的拍立得从夹层滑落。十五岁的顾言在画室打盹,沈星晚正往他脸上画胡须,星辰举着过敏原测试贴纸准备偷袭。照片背面是父亲的字迹:三个捣蛋鬼——2003年立夏。
输液管突然回血。顾言按住她挣扎的手臂,却发现她在笑:"那年我们偷换你的过敏原测试结果......害你打了三天喷嚏。"
"后来父亲让我喝了两月中药。"他擦拭她手背渗血,"现在闻见苦参味还会反胃。"
沈星晚的指尖忽然抚上他喉结:"就像我闻见松节油......"她仰头吞咽止痛药,"就会想起第一次进你画室......"
雷声吞没了未尽的话语。顾言望着她在药效下渐松的眉头,忽然瞥见床头柜下的铁盒。打开是捆扎整齐的情书,1999年至2003年的浅蓝信笺,每封都写着致星星,却从未寄出。
"父亲不让我打扰你治疗。"他展开最旧的那封,钢笔字被泪水洇成星云状,"其实夏令营那天......"
沈星晚突然抢过信纸按在心口。退烧贴在她额角翘起边,像极了年少时恶作剧的贴纸:"其实我知道。"她将输液针头拔下,血珠在信纸上晕染成心形,"你每天翻墙来医院后巷......"
雨势渐弱时,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顾言持烛查看时,发现是父亲的老式留声机砸碎了木箱。沈星晚裹着棉被跟来,赤脚踏过碎木屑,在散落的黑胶唱片里精准抽出《月光奏鸣曲》。
"葬礼那天我溜进来过。"她将唱片放上唱针,"躲在幕布后看你摔了奠仪的花圈。"
沙哑的琴声流淌过雨夜。顾言突然握住她踩在碎玻璃上的脚踝,碘伏棉球擦过旧伤时,她疼得揪住他头发:"轻点......这可是画设计图的手。"
"现在知道疼了?"他包扎的动作却更轻柔,"当年翻墙被铁丝网刮伤......怎么不说?"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柔和的光线洒在房间里,照亮了满地的狼藉。沈星晚和顾言就像两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在这片混乱中沉睡不醒。
沈星晚的手紧紧握着那封染血的情书,仿佛那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掌心微微出汗,与信纸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而顾言的胳膊,则被沈星晚当作枕头,早已失去了知觉。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胳膊的麻木和疼痛,但他并没有醒来,而是继续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中。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宁静而又诡异的氛围,晨光透过窗户,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当林静怡的奔驰车碾过院前水洼时,沈星晚在梦中呢喃:"别扎妹妹......我替她试药......"
顾言轻轻抽出发麻的手臂,在她灼伤的锁骨处落下一吻。二十年前隔着IcU玻璃未能兑现的承诺,此刻化作床头换新的冰袋,与交缠指间褪色的红绳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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