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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绳子上仍有捆绑的纱幔,虽已褪色,也可想见昔日坐在上面是一位怎样爱俏的小姑娘,才会做这般无用的点缀。
秦烈不觉伸手推了推,仿佛上面坐着人一般,动作极为轻柔……
秦烈到慈宁宫时,太后正在查看秦焕所习大字。
见秦烈过来,她招呼他过来一起看,“虽则腕力依然不足,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只是年纪尚小罢了。咱们焕儿当真天资聪颖,尚且不足五岁,三字经弟子规都已倒背如流。”
秦烈道:“不过太后教的用心罢了。”
太后不高兴了,“你这话我当真不爱听,虽说严父慈母,可你对焕儿也太过严厉了些,本来就难得见一面,见了面不是训斥便是冷脸,不见你夸他一句!”
秦烈看向秦焕,只见他怯生生看着自己。
他以前意愤难平时,最不耐看到这一双与她太过相似的眼睛,孩子怕他,见到他如同老鼠见猫,畏畏缩缩的,更令他嫌恶。
他招招手,秦焕小心翼翼过来,他不甚熟练地摸了摸孩子头顶,“写的不错。”
秦焕却并不欢喜,依旧畏惧,只勉强露出个笑来,比哭还难看。
秦烈脸色便又沉了下去。
太后见状,让宫人将秦焕带下去,方又对秦烈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平时那阎王样,还指望孩子对你亲亲热热?”
秦烈默了默,道:“是孙儿的错。”
太后打趣:“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也能听到你认错。”
她坐回榻上,斜靠着引枕,“今日宫中宴席,你可看中了哪家千金?”
秦烈道:“不曾。”
太后早有预料,劝道:“虽则你母后平时做事有些没章程,只这事却是做的极好的,你之前终日在外打仗也就算了,如今天下初定,也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偌大的端王府,没个主母,总归不像话。”
她叹道:“慧娘已经走了快十年,就连焕儿的母亲也已经不在,你这样下去又是何苦来哉?眼看孩子们长大,烁儿今年也十一二岁了吧,若没有母妃在外应酬,为他们相看,难不成将来都靠你父皇指婚?到时候可是盲婚哑嫁,不知道选个什么人。”
见秦烈始终沉默,太后缓了声气,低声问:“你可是心中有所顾忌?”
她虽然久居深宫,却不像皇后那般对前朝事一无所知,自然知道太子党与端王党之争。
自己这两个孙儿,一个有战神之名,打下大宪大半江山,另一个精于政务,将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是以双方才这般互相不服气,端王党看不上太子上不得马拉不开弓,太子党又觉得若无太子在后方调度粮草军需,何来端王赫赫战功。
有两个这般能干的皇子,是大宪之福,却也容易酿成大祸。
朝中除了端王党与太子党,还有两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一个是前朝老臣,另一个则是皇上的那些老部属。前者与大部分地方官员关系盘根错节,后者极得皇上信任。
明眼人都认定,端王妃必出自这两方势力。
只不知道端王最后如何选择。
根据秦烈回京来的举动,太后猜测他并不想与太子弄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是以才会心生顾虑。
她劝道:“总不能因着这些顾虑,便一直不娶。看上了谁,尽管告诉我,我去为你提亲,看谁敢说三道四!”
这些话她说的诚心,却依旧挡不住私心,又道:“程家上次进宫时,我见到一个丫头,无论模样性情都与慧娘有八九分相像,问了才知道是慧娘的庶妹。听闻茵荣在程家,也是与她住在一处,相处的极好。只是她这出身到底低些,纳来做个侧妃也不算辱没。”
她故意这样说,是因为认定秦烈绝不会纳慧娘的妹妹为侧妃,一旦要娶必以正妃之位许之。
程家刻意培养出那样一个女儿,打的什么心思太后岂能不知?
若放在以前,她或会深恶痛绝,可此时此刻,她只盼着秦烈见到人,勾起昔日对慧娘的情丝,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免得再像几年前那样让她心惊肉跳的疯魔。
且他一旦娶了程家女儿,便得不到王妃外家的助力,也能对太子少些威胁。
——她虽偏疼秦烈,心中却更属意太子继位。
不为别的,东宫易主必然伴随腥风血雨,被废黜的太子岂有活路?
唯有秦烈退让,太子宽厚,才可能两人都得以保全。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身为祖母,怎忍心看他们二人手足相残?
何况,大宪初立,最忌动乱。
为秦家,为大宪,都只能委屈了秦烈。
秦烈终于开口,眼睛盯着袅袅生烟的香炉,“孙儿又不是膝下无子,何必非得娶妻?”
太后问:“那又为何不娶?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你喜欢便多去她处坐坐,不喜欢,荣华富贵养着便是。烈儿”她叹息着,几乎明示:“你一日不娶妻,朝中宫中尽皆人心浮动,只有你娶了,才得以清静。”
秦烈明白她的意思,他一日不娶,总难免被猜测、防备、拉拢。
反而他大大方方娶了,才算是亮明车马。
这点连秦洪也看得明白,所以适才才会说他总归是要娶妻的,王府也需要一个王妃。
需要王妃的何止王府?满朝文武乃至皇上都在等,看他选一个什么人,好决定以后如何对他。
他既然韬光养晦了这么久,此时最应当的,便是顺着太后的意思,将程家女儿娶进门来。
既合情,又不至让人觉得他故意躲避锋芒心机深沉。
这也是他来的目的,求太后为他指婚。——太后总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就连当初慧娘,也是太后为他所选,样样挑不出错来。
只是话到嘴边,眼前晃过重华宫中的秋千,像是中了邪一般。
他仿佛被人夺魄,幽幽飘至半空,看着自己的躯壳嘴巴开开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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