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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纳妾的事情,司马十七郎一直在动摇,特别是这两天,就像钟摆一样,一会儿摆到了这边,一会摆到了那边。如今卢八娘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正式提出来,他又摆了过来,确实应该纳妾了,县公为一品爵,可以置妾四人。虽然没有必要马上就置满四个妾室,但怎么也要一两个才说得出去,自己有面子,而且夫人也有面子啊!于是司马十七郎就没有反对,“姬人倒无所谓,妾室还要选家世好一些的。”
司马十七郎的爱好,卢八娘自然清楚,他一定不想纳普通的良家女为妾,而且就他眼下的情况,如今也能选上一些不错的人选。卢八娘想了想说:“不知你还记得尹家吗?他家的女儿很多,个个美貌,已经有几个到世家当妾了,我们也聘一个”
“我可不要庶族的女儿。”司马十七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是姬人所生之子,可是门第之见要比所有人都要深,纳个妾竟然也看不上庶族。卢八娘客观地说:“这可便难了,你现在爵位和官职毕竟还低一些。”
士族之家一般是不肯女儿作妾的,这关乎他们最重视的面子,至多偶有把庶女给皇帝或诸王做侧妃,可司马十七郎显然够不上,他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县公而已。司马十七郎也明白这道理,“那就再等等吧。”
卢八娘可不想等,她想了想说:“还真有一个人选,只不过没把握。董家这几年有些落魄,前日出门我见了他家的一个庶女,长得不错,也读过书懂些道理,她的嫡母最近出门都带着她,虽然还小了些,但却也到了许人的年纪,我们多出些聘资,看看董家怎么说。”
董氏原本为北方的世家,虽然顺利地南迁了,但家中的优秀人才相继故去,小一辈中更没有一个出色的,诺大的家族里如今只有一两个末流的小官,根本支撑不起门面。他们家还有一个特点,明明家世败了,偏偏又一定要维持世家的面子,入不敷出后便将女儿们嫁到庶族,换取丰厚的聘资。既然同是卖女,做妾也是一样的,所以卢八娘才敢于打这个主意。
若是董家女能给自己作妾真不错,别人听到了一定羡慕。与自己差不多的人纳妾也不过是一般的良家女罢了,又或是一心想贴上来的商户,就是父王的几个侧妃也不是都比董家家世好。司马十七郎被诱惑了,他不同自主地点点头说:“纳妾前,要先将夫人的怪癖治好。我想我们去道观洗业打谯,看看有没有效,再有很多人都说佛教的寺庙很灵验,也可以去试试。”
从最初对司马十七郎就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桃花一度有了转变后,到了现在又转了回去,甚至更讨厌他了,自从成了县公后,他时常带着一身的臭味回来,前天还在夫人的车里吐了,引得夫人也不舒服,这样的人,夫人早就应该不让他再进内院了。她替夫人不高兴,便气愤地插话说:“若是拜佛拜真人就能好,娘子早就好了。”
司马十七郎不理她,向卢八娘靠近了些,去拉她的手,“夫人,我们去试试,万一就好了呢?”
卢八娘已经敏捷地把手收了起来,让他抓个空,她微微一笑,“我的怪癖是没法子治的,我母亲为了我去了好多地方拜佛求仙,可一点效也没有。不过,县公纳妾的事并不用受影响,我这就操办起来。”
“可我并不想与夫人分开。”司马十七郎说,这才正是症结的关键,他喜欢夫人,他要纳妾的前提是卢八娘能接受。
“我们还是分开的好,”卢八娘摇头说,“县公想纳妾,我也不想再发病了,我是要和县公白头到老的,才不想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司马十七郎见过卢八娘差一点断气了的样子,前天卢八娘回房后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听了卢八娘的话,他自然信了,“我还是不要纳妾了,我不想夫人如此难受。”眼前的卢八娘让他心疼,娘子平日里气色是那样的娇艳,如今却黯然无神,都是自己的错。为了他最爱重的夫人,他肯受委曲的,别人说什么,不去理会就是了。
卢八娘感谢地笑了,“谢谢你,县公。不过,真的不必如此。”
“成亲前我就说过自己的怪癖,县公也曾答应过我,而且县公也真的为我做了很多,我非常感动。”
“可是,县公对我不要再纵容了,我根本够不上贤妻。”卢八娘抬手止住马十七郎想插话的意图,“县公你想想,男人在外面哪个不风流?家里怎么能没有几个美妾?若是县公不这样,岂不是被人嘲笑?我不要县公许诺我不碰其他女人,那样太不应该了。”
卢八娘并不相信司马十七郎的保证,他以前就曾答应过自己,但还是没有做到。卢八娘从来都是悲观主义者,对美好的事物从不抱有过多的希望,但人只要活着,总要一直向前,不管多么惨淡的人生,都没有后退的机会。
公平地说,司马十七郎的所作所为,按本时代的道德,并没有不对的地方,这也是卢八娘如此“贤惠”的原因。若是她执意与时代潮流相对,要求司马十七郎只与她相守,最终只能把二人原本和谐的关系破坏了,弄不好还会反目成仇。
时代的限制使卢八娘的富贵有一多半是要寄托在司马十七郎身上,她将十七郎的定位是合作伙伴而不是情人,虽然他们间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那只是一段一小插曲,长久看,他们间更重要的是共同利益。
更何况,卢八娘是个骄傲的人,从上一世到现在,骨子里的东西一点也没变,她不屑于去挽留、祈求一段感情。在马车上,司马十七郎曾表示过他的不满,这更使卢八娘冷静地拒绝司马十七郎,但她的话,大部分确实出于真心,而且十分为对方考虑。
这些话如此地说到了司马十七郎的心坎上,让他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又是后悔,自己原本就答应过夫人生了嫡子再纳妾,可是这些日子自己做了什么?到花楼里去饮酒,与不相识的酒家女调笑,拉着姬人们胡闹,为了这些下贱的人,让高贵的夫人不舒服,而夫人还事事为自己着想。
“不,夫人,”司马十七郎后悔了,“我答应的事情决不会变,没有嫡子前我是不会纳妾的,姬人什么的我更不要。”
司马十七郎并没有感动卢八娘,她好不容易被打动的心已经受伤了,“县公,我们夫妻间最重要的不是私情,而是相互信任、共同努力,万不能因为些许小事而伤了情份。”
“我知道县公对我是最好的,所以不管你将来收了多少人,我都是你心里最重要的妻子,这就够了。”
“成亲半年多了,我还是没有身孕,很可能是我不会生。也是时候挑个出身好的妾室进门了,生下孩子,我都养在身边,将来选最聪明最能干的记在名下,与我亲生的一样。”
“这些事你不要立刻反驳我,好好想一想,就知道我打算的没错。”
司马十七郎正想说什么,齐王派人叫他过去,他吓了一跳,急忙换了衣服赶过去,一路上还在想,父王很少找他,但每一次都没好事。十有八九又是自己有了什么错处,要打自己一顿。
结果他想错了,原来齐王来了客人,叫他过去陪客,司马十七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来客是齐王生母的侄子薛琮,也是薛氏家主,楚州刺史,他回京陛见。薛氏世居楚州,是当地的土豪,但到了京城在世家大族的衬托下就成了典型的土包子,薛琮先到齐王府来打点,一方面是亲戚们往来,另一方面也是想了解些京城的最新情况。
薛妃早就亡故了,但齐王与舅家关系一直密切,在这时,亲戚间首望相助是非常自然的。齐王将司马十七郎找来也是因为他现在出入禁中,对皇宫的情况很熟悉。
司马十七郎成了县公后见识自然不同过去,而且他是第一次被父王招来陪客,受宠若惊地陪着父王招待了薛琮和他的几个儿子。薛琮上次入京还是三年前,三年间的变化自是不小,齐王与舅兄有无数的话要说,世子、十三郎、十七郎等与薛家的少爷们年纪相若,喝酒谈笑,好不热闹。
到了掌灯时分,司马十七郎才回了华清院。
卢八娘知道薛家来人的消息,也没等司马十七郎,自己吃了晚饭,正与平安对着库里的帐,华清院的库房是新建的,里面的东西从无到有,平安又是新手,未免有些无序,卢八娘因平安的是司马十七郎最信得着的人,屈尊亲自指点他,“你不认字不要紧,我给你配上一个人做帮手,平时的帐就由他来做,有什么事你也只管吩咐他。”
“奴才还是学学写字吧。”平安不好意思地说:“桃花还能写会算呢,我也能学会。”
卢八娘并不希望平安有太高的水平,她要放在平安身边的帮手自然是她放心的人,英县公的库房不同于她的私库,应该是司马十七郎的,她虽然也一样有所有权,但真正做主的还不是她,所以她希望不动声色地全面掌握帐目,所以便笑着说:“你若肯学当然是好,但毕竟年纪大了,再说你的手又有些不便,千万别为难自己。只凭着你从小跟着县公,这么多年的情份,县公和我都不会亏待你。”
当初司马十七郎想娶卢氏娘子时,平安其实是不大支持卢八娘的,他觉得卢九娘和善多财,而对卢八娘却有些怕,现在这种怕淡化了,变成了尊重和感激。别的不说,只说自己伤残了,夫人不但给自己治伤,还把管库房这个最好的肥缺依先前所言留给了自己这个废人。于是,平安感激涕零地行礼说:“夫人,我一定学会认字,管好库房。”
司马十七郎就在这时走了进来。桃花得了卢八娘的吩咐,并不再先跑进来回禀,而是大声喊了句,“县公回来了。”给卢八娘报信,然后便去倒茶。
卢八娘向进来的司马十七郎笑了笑,“我和平安正看库房的帐,正好有几件事也要与县公商量。”
恰好桃花不在,司马十七郎便挨着卢八娘坐了,见卢八娘并悄悄地向外挪了挪,他慢慢又凑了过去,“薛家表叔给我几样东西,夫人看看如何处置?”
平时司马十七郎得了东西,也都送到卢八娘这里,卢八娘过目后再送到库房,若是他直接用了也一样告诉夫人在帐上记一笔,再注明用在哪里,这样就为家里建了明细帐,一丝都不乱。
正说着已经有人已将东西送了进来,卢八娘见不过是平常的锦缎、玉石、土产等物,便让平安也看了,记帐,准备收入库房。
司马十七郎便对平安说:“刚刚我在门外听你说要学写字,正是应该了。你看夫人身边的几个姑姑、丫头都会写字,你也要用功,好给夫人做帮手。”
平安恭敬地应了,马上有眼色地行礼退下,把东西也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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