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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道里风大,呼呼一阵疾风吹过,两侧高墙顶上的瓦楞出呜咽似的长鸣。
没走多远,就迎面看见五皇子正搀着安嫔不慌不忙地过门禁,后头还跟着海嬷嬷。
她紧走两步迎接上去,“下官见过安嫔娘娘,见过五皇子殿下。”
李成瑾看见她,眼里难掩惊喜,碍于手上还搀着母妃,只朝她点点头,“小顾大人哪里去?”
常念说:“才去看过孝慧皇贵妃的梓宫,前头还有公事要回禀,这会儿打算上南书房面见皇上。”
李成瑾说恐怕不巧,“我和母妃才从父皇那里回来,父皇因为皇贵妃的事情伤情,精力不济,不知这会儿歇下了没有。”
常念“哦”了一声,“也不是什么要紧公务,实在不行,明日再去就是。”
安嫔因为她之前的慷慨相助,说话很客气,“宫里有大丧,各处都忙得脚不沾地,大人忙完衙门里的还要忙宫里的,真是辛苦。”
常念朝上拱了拱手,“下官食君禄,不过是行份内事罢了。”
李成瑾问她,“小顾大人,你来的时候见到四哥了吗?”
常念说出门时看见了,“不过下官走得急,没来得及和殿下说上话。”
安嫔拍了拍五皇子的手,“你也快去吧,你三哥一向孝顺,这会儿一定很伤心,你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陪着,也算尽了你做弟弟的情份。”
李成瑾说好,转头和她说:“小顾大人,咱们以后有时间再说话,你还欠我一顿酒呢。”
常念笑笑说不敢忘。
两人目送他走远,安嫔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仿佛永远长不大。”
常念望着五皇子的背影,“殿下天真可爱,倘若以后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这一世也能比别人多些快乐,想必娘娘也是这样的期盼。”
安嫔讪讪一笑,“那是自然,这世上做母亲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康健顺遂一辈子的。”
她低了低声音,“还得感谢一声顾大人,若不是您的帮忙,我到现在还慌着手脚呢。”
常念揖手道:“娘娘太客气了,原就不是什么大事。现如今六宫无主,宫眷里就属娘娘您的位分最高,娘娘可得拿出您的威仪来,后头还有好多事情,且都等着娘娘操持呢。”
安嫔听了,脸上惘惘地,“是吗?我没怎么料理过丧仪,恐怕不能周全……”
常念抿唇一笑,“娘娘太过自谦了,往后手里过的事情多了,自然就得心应手了。”
说着往前朝方向望了一眼,“下官还得赶着往御前回事儿,晚了怕皇上歇下了。”
安嫔连声说好好,“顾大人快去忙吧。”
常念告辞,提起袍子往勤政殿方向去了。
有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一走,安嫔伸手扶住海嬷嬷的手臂,脸上的懦弱之气已经散尽了,抬手扶了扶鬓角,懒懒道:“他刚才说得话,你听见了吗?”
“奴婢听见了,她那样的人精都这样说,想来,”海嬷嬷谄媚一笑,“娘娘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皇贵妃的丧仪按皇后的规制来办,大丧之日起,宫里每隔半个时辰敲一回钟,好不容易等那阵钟声停了,安嫔瞥了一眼善宁宫方向的青烟,“也不知道等我死了,有没有这个福气。”
宫里只有逢着大丧时,才允许烧化纸钱。
海嬷嬷暼她一眼,知道主子心里存着怨气。
皇上今儿把主子叫去,说是让料理后宫诸多事宜,满以为这回该把主子提上去了,谁知皇上吩咐完,就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让她们退下了,弄得两人面面相觑地出了勤政殿。
敢情只让驴拉磨,不让驴吃草。
她温言劝解道:“位同副后,说到底不还是个皇贵妃,又不是真皇后,况且还是死后的荣光。娘娘如今春秋鼎盛,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如今放眼看看整个后庭,哪个有您的位分高,除了您,谁还有资格进凤雏宫,等您封了后,咱们殿下自然就是太子,等殿下御级,您就是这皇城内一顶一的皇太后!”
安嫔迷眼看天上的云翳,絮絮绕绕的云层,像滴落水中的墨,飘散在不甚透亮的天幕上,仿佛透过那些云雾,就能看见自己坐在高位上,俯瞰众人时的场景。
希望固然是好的,可眼下的糟心事还得先解决完。
她瞟一眼身侧的海嬷嬷,“这回手脚利索些,别又像上回似的,生出那么些不必要的枝节。”
海嬷嬷抬着的手臂抖了抖,上回要不是五皇子回来的突然,听见她和娘娘说的话,自己也用不着编出那么一通瞎话来敷衍他,还硬着头皮陪他绕那么大一圈子。
“娘娘放心,那个小太监已经处置过了,绝不会有任何问题,再有别的差池,老奴自行了断!”
安嫔不耐烦地皱起眉,“才刚死了一个,再死一个,我可忙不过来。”
海嬷嬷连声说是,瞧她脸色和缓了些,才小心翼翼道:“人人都说清戎司指挥使不近人情,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他对娘娘倒是颇敬重。”
安嫔了耷拉着眼,轻轻一嗤,“你以为他真看得起你,不过是瞧着殿下的面子罢了,这个顾常念,心里有成算的很,有胆识有野心,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子。”
海嬷嬷谄媚地笑了笑,“殿下是娘娘的亲儿子,殿下的面子就是您的面子,那个顾总使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今看殿下和她已经攀上了关系,也算是走对了路。”
安嫔长长叹了口气,“一个皇子,竟落得要巴结一个皇上跟前的走狗,你没听见别人说他昨儿和济王在街上情形,听着真叫人恶心。”
海嬷嬷开导她,“不过是些坊间传闻罢了,殿下如今大了,有人在能在前朝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哪天入了皇上的眼,殿下的胜算不就大上一分嘛。”
安嫔幽黑的瞳仁蒙上一层阴翳,“皇上?皇上眼里只有那个死了的狐狸精,他何尝把我们母子放进眼里过,如今连个位分也不给,与其指望那些阿猫阿狗的关系,倒不如自谋出路!”
海嬷嬷正要再劝慰她,看见前头有一排浑身缟素的宫人经过,忙缄了口,不动声色地搀着安嫔路过,等着主子受完礼,不慌不忙地扶着上了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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