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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的喷雾敷上皮肤,李不凡闻到那股药剂的味道,问:“这是你带的吗?和我的味道不一样。”
“我这个是老版的了,你们买的都是新版,旧的好用一点,”季一南很快喷好,盖上瓶盖,把那只不大的药剂塞给李不凡,“这瓶你带走,我不怎么容易被咬。”
“昨天晚上小柳你可吵死我了,”宋朗白笑着说,“我半夜听见你打呼噜,以为铁马冰河入梦来。”
“真有文化,”小柳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那我平常都是一个人睡,也不知道自己打呼噜。”
李不凡弯腰重新系好了鞋带,说:“放心吧,经费还是有的,酒店房间都一人一间。”
大家还在聊天,多吉忽然从房子后面蹿出来,大喊一声:“母羊要生了!”
众人闻言一顿,纷纷站起身,跟着多吉跑到后院的羊圈。
地面还撒着一层薄薄的雪,母羊缩在羊圈的角落里,浑身蹭着湿润的土,有些痛苦地嚎叫着。
“羊水已经破了。”多吉戴上手套,打开羊圈跑进去,在母羊面前蹲下。
“羊水破了多久了?”季一南问。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多吉说。
阿婆抱着小半盆温水跑来,放到母羊面前,母羊嗅了嗅,便喝了起来。那水不是透明的,散发出甜甜的味道,李不凡问季一南:“那是什么水?”
“里面加了红糖,”季一南说,“可以帮助母羊恢复体力。”
宋朗白和小柳帮着阿公抱来一床轻薄的被子,围在母羊周围,好让它暖和一些。
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家守着母羊,季一南时不时就摁开手机看一眼时间,李不凡站在他身后,瞥到大约过去二十分钟后,季一南说:“难产了,有前列烯醇吗?”
“之前有个兽医来这里帮我们的羊接生过,好像还留下了几样药,我去拿。”阿公转身,两条瘦弱的腿摆得飞快,匆匆离开了羊圈。
“我们之前都是直接把兽医找来,今天太突然了……”多吉担心地趴下来,用手试了试母羊的子宫,“好像不止一只。”
母羊可能已经挣扎了许久,累得趴在地面上,连叫声也没有之前洪亮了。
很快,阿公拎着一只小小的红色塑料袋回来,好在里面有针有药,季一南抽了一管,又从药瓶里倒了几颗别的药,说:“摁一下。”
李不凡便和多吉一起把母羊摁住,季一南眼疾手快,把针扎进它的皮肤,又掰开它的嘴,喂下了药。
“再等一等。”季一南说。
天气还冷,但季一南额头出了一层汗。
过了一会儿,母羊果然又开始了剧烈的宫缩,多吉赶紧抓住时机助产。在母羊凄厉的叫声中,小羊露出了脑袋,多吉跪在土地上,宋朗白和小柳帮他抓住母羊,他用力地把小羊朝外拉,往后一倒,就将那只小羊提了出来。
小羊的全身都被羊水和血丝裹住,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似乎也没了呼吸。而母羊却依旧咩咩地叫着,那声音不像昨夜李不凡听到的羊群的叫声,是破碎的、绵长的。
“还有一只要生了。”多吉忙着助产,季一南就从阿公拎过来的塑料袋里又翻出一双手套,拎起小羊的后腿,把它抖了抖,又用布和纸巾清理它的口鼻。
这么忙了一会儿,小羊总算有了呼吸,软软地叫了一声。
李不凡松了口气,看躺在地上的小羊,问季一南:“你还有给羊接生的经验?”
“研究所里以前养过,我有个小徒弟很喜欢羊,天天去他们那边待着。”季一南脱掉满是血的手套。
相机发出连续的咔嚓声,宋朗白早就举起了设备,拍下数张给小羊接生的照片。
李不凡转过身,朝镜头比了个耶。
阳光越过土屋笔直地洒下来,季一南和李不凡站在离镜头最近的地方,背后是闲适地趴在土地上的小羊,忙碌的多吉和矮矮的瓦屋顶。
远处树林中的几只羊窸窸窣窣地从反着金色光芒的草地里钻出来,脖子上的铃铛在微风中清脆地响着,多吉大喊一声:“生出来了!”
于是空气中的那股血味变成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争先恐后钻入李不凡的鼻腔,有一刻李不凡想就这样躺下去,枕在满是花朵的柔软草地上,他闭上眼,再也不醒来。
但此刻不是梦境,只是雨后普通的一天。
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季一南接了,应了几声好,挂断电话后和李不凡说:“小塔找到了,确认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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