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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几人,各怀鬼胎,谁都不信谁。
正僵持着,仇安平穿过树林中的小路,慢悠悠向此处靠近,姿态松散,像是刚睡醒的模样。他走到被衙役围起来的地方,面露吃惊,道:“这是怎么了?”
曲主簿挥挥手,衙役们让出个口子。仇安平从这口子处通过,大摇大摆前行,没走几步便瞧见了地上的尸体,震惊地睁大双眼:“这是……冯兄?这是发生了什么?冯兄被何人所伤?”
曲主簿脸色阴沉,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你刚刚去了何处?”
仇安平一脸无辜:“我一直在房中睡觉,哪里都没去啊!清晨时外面颇为吵闹,将我吵醒了,我穿戴好出门时,院中空空荡荡,竟无一人。我寻不到曲兄毕兄和方兄,又不想出门给大家添麻烦,正好昨夜睡得不好,便干脆回房继续会周公。说来,今天早晨可是发生了什么?”
荀舒眨眨眼睛,这才想起,清晨时确实没瞧见仇安平。
她的视线扫过仇安平,见他表情平和,发髻也算齐整,唯独墨色衣摆处有几块深色的痕迹,像是意外沾染上的污渍,只能模糊看出形状。
难道他没说谎,真的睡了一上午?
可他真的如他说的这般无辜,与此事毫无关系吗?
仇安平是赵县令的客人,如今赵县令已亡,宅子中再无人与他相熟,一时间谁都没说话,为他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方晏不忍看他孤零零一人站在远处,正要开口,却瞧见远处有人影闪过,是一群人向此处靠近。
他愣住,问道:“可是又调了衙役来?竟来得这般快……不对,官服不一样,不是县衙的人……”
恰在此时,原本守在府门处的倪大强匆匆忙忙跑入人群中,来不及寒暄,直接冲着曲主簿道:“大人,大理寺的人突然来了,说是五年前的旧案又有了线索,已派人将此处层层围住,连我们的人也不许随意离开。”
曲主簿尚未看到远处的人,略有些吃惊:“大理寺的人?来这里?”
他停顿片刻,突然想起半年前大理寺少卿李玄鹤受了重伤的事。
世人只知李玄鹤为查旧案受了伤,却不知他在哪里受的伤,又为何会去这受伤的地方。巧的是,他夫人的堂哥的堂姐的丈夫在大
理寺中任九品录事,曾透露出一条消息,说那李玄鹤正是在潮州近郊受的伤,还曾向他打听,是否知道内情。
他哪儿能知道内情,他连风声都没听到丝毫……
难道今日来的这群人,与半年前李玄鹤所查的案子有关?
曲主簿心思微动,生出一条妙计。
此刻这宅子里乱成一团,县令县丞俱已身亡,五品将军不知所踪,正缺一个主事之人,若将这烂摊子抛出去……
他摸摸圆润的下巴,挤出一个虚假的苦恼表情:“还不速速将大理寺的大人们请进来!”
大理寺的人速度极快,曲主簿话音将将落下,他们已然穿越树林,到了几人面前。
这群人有十多个,大多着深绿色官服,佩银质腰带。为首之人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着浅绯色官袍,佩金腰带,挺拔俊朗,唇角在笑,双眼的笑意却如雾一般浮在表面,遮掩着内里的心思。
正是大理寺正黎宋。
荀舒在一旁瞧着,目光在这人的脸上和贺玄脸上来回晃,莫名觉得这两人长得明明不像,气质神态却如出一辙,都是满肚子坏水的狡猾相。
贺玄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侧头,露出几颗大白牙:“阿舒在瞧什么?”
荀舒收回目光,慢吞吞道:“瞧这个大理寺的郎君威风又俊朗。”
贺玄将大白牙收回,眯着眼睛狠狠瞪了黎宋一眼,冷哼道:“等着离开这里,我定要让郎中给你瞧瞧,怎么年纪轻轻,眼睛就坏成这样。”
荀舒没搭理他,继续去看大理寺的热闹。
黎宋的视线扫过四周,与贺玄那阴恻恻的目光对上一瞬,打了个激灵,迅速挪开目光,笑着望向曲主簿:“这位可是潮州县令赵县令?”
曲主簿尴尬摇头:“大人有所不知,前日生了些意外,赵大人……过世了。”
“那你一定是冯县丞了。”黎宋满脸的理所应当。
曲主簿额角渗出汗水,向一旁让了半步,露出被他遮挡的尸体,讪讪道:“这位才是冯县丞。”
黎宋学着某人的模样,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痛心疾首道:“真是来得不巧……要是早些到,兴许还能见到这俩人最后一面……唉,为什么不能早些到呢……”
他这话意有所指,贺玄却是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大理寺的人早就到了潮州,一直隐在暗处,这次到赵宅赴宴,贺玄预料有大事发生,提前将黎宋从京中调到潮州,让他带着众人在赵宅外等候。
赵县令死得突然,之后赵宅被冯县丞封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到第二日夜间,才寻到机会与黎宋碰面,却没想到返回房间时还是撞到荀舒和仇安平,暴露了行踪。
当时黎宋劝他,让大理寺尽快介入,接管整个赵宅,将旧案新案一并查清。贺玄却是心有顾及,没有立刻答应,罕见的优柔寡断。
若让黎宋等人继续掩藏,赵宅不能完全被大理寺控制,随时可能发生危险,但也有好处,能继续寻找线索,确认那笔银钱藏匿的地方,确认当年的匪徒。
更重要的是,他始终在欺骗自己,仿佛只要大理寺的人不出现,他就可以继续做棺材铺的小伙计。
可没想到,那日的犹豫不决,让意外再次发生,也让冯止树丢了性命。
是他的疏忽。
黎宋不知贺玄心中所想,将来意说出后,一门心思与曲主簿拉扯。
曲主簿的意思很明确,想让大理寺探查旧案时,顺便将赵县令、冯县丞和杨将军的案子一起查了。他只要将这烫手山芋尽快甩出去,无论凶手是谁,都再与他无关,可明哲保身。
黎宋一直在推脱,一会儿“不合适”,一会儿“越俎代庖”,满口都是回绝,却又不将话说死,像是在逗一个玩物。二人你来我往半日,直到曲主簿急得满头冒汗,恨不能将心剖出时,黎宋方才假惺惺接下这桩案子。
至此,皆大欢喜。
一旁的毕县尉面色不虞,明显有其他的心思。他身边的方晏像是呆住似的,痴痴望着黎宋,心中想的却是,传闻中大理寺众人都是凶神恶煞、不苟言笑的,怎么今日见到的这人这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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