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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落下,连鱼肠都听出不对劲了:“荀姑娘,你为何不直接丢石头呢?为何还要包着帕子?”
荀舒见瞒不过去了,垂着眼睛,声音很轻:“……因为那帕子上沾了我的血。蛇罗鱼没有眼睛,我猜它是靠声音或是气味辨别方向。对于它来说,应当没有什么比食物的鲜血更浓烈的气味了,于是我便挤了些血到帕子上。”她抿着唇笑,“还好能帮到你们。”
李玄鹤严肃了神情:“把手伸出来。”
荀舒磨磨蹭蹭将背到身后的手伸出去。
李玄鹤握住她的手腕,手心朝上抬起,鱼肠举着火折子靠近,让火光可以照清楚荀舒手心的伤痕。
伤痕一道道的,杂乱无序,像是在凸起的尖锐石壁上割的。那伤口极深,沾了水后卷着白边,该是荀舒趁着他们不注意,将手沉到寒潭中,用潭水清洗了手心的血迹。
李玄鹤心攥成一团,比在他的手上砍几刀还要难受,他想说什么,抬眼的瞬间瞧见荀舒泛白的嘴唇,终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从袖袋中掏出手帕,挤干水,利落缠在她的伤口上。荀舒看着他一言不发,表情阴沉,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委屈得紧:“贺玄,我帮了你们,你为何要生气?”
李玄鹤松开她的手腕,闭了下眼,缓和掉眼中纷杂的情绪:“我没有。我只是有些气我自己,为何要下地洞,为何没能保护好你。明明可以等到绝对安全的时候,带更多的人来查看,这样我们就不会遇到危险,你也不会受伤。是我莽撞了。”
“贺玄,我们是同伴,是亲人。”荀舒看着她,眉眼中全是认真,“我们本该是相互扶持、互相保护的。”
李玄鹤愣住。
时间似在一瞬间停滞,万物静止不前,可甬道中的风还在呼啸,河床中的水还在奔流,山洞顶的缝隙还有阳光透进,胸腔中的心还在剧烈跳动。
一切仿佛是错觉,一切又从来都不是错觉。
有冲动破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无处藏匿。李玄鹤看着眼前的人,柔声开口,顺理成章,水到渠成:“阿舒,与我而言,你不仅仅是亲人、同伴……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荀舒心口似被麦穗扎了一下,又麻又痒,是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她看过很多话本子,约莫着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她从未亲身经历过,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心意,以及面对心口处不停涌动的陌生又奇异的感觉。
她惴惴不安,她面露慌张,她捏紧挎包的带
子,直到手心的伤口渗出血液,染透帕子。
李玄鹤看着她这副模样,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最终认命似的地叹了口气:“算了,此事之后再说。你受伤了,先出去将伤口包扎好。”
此话落下,荀舒还没反应,一旁的鱼肠先暗中松了口气。
自他爬上岸后,每时每刻都是煎熬,连大气都不敢喘,此刻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这山洞中为何就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条缝,能让他将身子藏起来,不耽误他家郎君与荀姑娘互诉衷肠呢?
鱼肠还没高兴太久,便听荀舒回绝了他家郎君的提议。
荀舒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指了指近在咫尺的石门:“都到此处了,还是去看看吧,不然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见荀舒坚持,李玄鹤松了口:“说的也是,那便去看看吧。”
三人绕过水潭,抵达对面的石门处,见那石门上落着锁,表面锈迹斑斑,显是许久未有人开过。
李玄鹤瞥了一眼,命令鱼肠砸开。鱼肠上前一步,用剑鞘砸了几下,那绣得看不到锁眼的锁应声断裂,坠在石头上,发出清脆声响,在山洞里回荡。
石门被推开。
腐烂陈旧的气息铺面而来,混杂着说不清的古怪味道,令人作呕。三人让开几步,待洞穴内怪味散去部分后,方走入其中。
鱼肠走在最前面,进入洞内后转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还能使用的油灯,点燃后照亮整个洞穴。荀舒走在最后,踏入洞内后,借着这光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这个洞穴比外面要小许多,被石钟乳分割成几个相连的空间。洞顶有水滴汇聚滴落,洞内水汽弥漫,甚是潮湿,稍不留神便会滑倒。石洞中央的位置放置着一张简陋的石桌,桌上堆放着一些工具,瞧着像是切磨玉石的工具。角落堆着一些碎屑,凑近看才确认是骨头的碎屑,混杂着小石块和破烂的布条,不知摆放了多久。
李玄鹤蹲下身子,捡起一块骨头碎屑细细打量,又拔出鱼肠的剑,翻动了下骨头堆,半晌确定道:“是人骨。”——
作者有话说:蛇罗鱼借鉴了山海经中的何罗鱼,稍微修改了一下~
第54章白骨簪9
“人骨?!”荀舒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冷汗湿透衣衫,混身难受。她扫视过四周堆如小山似的骨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应当不止一个人吧?”
“嗯。”李玄鹤站起身,拍打着手上的骨屑,“碎成这样,已不能确认是几具骨骸,除非找到头颅。”
鱼肠绕着山洞转了一圈,翻看得仔仔细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末了肯定道:“没瞧见颅骨,应当不在此处。”
荀舒走到石桌旁,翻动着桌上堆积摆放的工具,发现了压在最下方的一根断了的发簪。发簪只剩一半,簪头已雕刻出简单的纹路,与宁远村妇人们发髻上带的发簪,几乎完全相同。
虽早知‘福簪’是由人骨制成,可当荀舒真正看到洞窟里的一切,心中依旧翻腾起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
“既然看清楚了,就先回去吧。”李玄鹤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荀舒受伤的手,“清晨时我瞧过那堵塞的天隙,估摸着两三天便能复通。赤霄已向山南道传信,待他们入村后,再带人将此处封锁。”
道路复通要两三天,三天后就是今年的圣女入神宫福地朝圣仪式,若这些骸骨与圣女有关,岂不是意味着又有个无辜姑娘会在三日后失去性命?荀舒心中不安,不确定道:“能来得及吗?”
“无论来不来得及,这三日我们都不能闲着。”李玄鹤分外冷静,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要想彻底解决这里的事,必须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福簪和圣女,是有心人编造的荒谬故事,让村民们相信。若不能找到证据,一击毙命,待我们离开后,一定会有下一个圣女出现,且更加隐蔽。到那时,怕是再无人可以帮她们了。”
荀舒知道他说得是对的,轻声道:“希望我们能帮到她们。”-
将洞穴内的一切粗略复位,又将门口的锁摆成因生锈而意外碎掉的模样后,三人原路返回。
走出神宫时阳光正盛,刺得人睁不开眼。荀舒用手虚虚挡着太阳,心中一阵恍惚,仿佛在山洞中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手心传来的刺骨疼痛又在不停提醒她,那阴湿、腥臭、可怕的一切,都是真的。
回村中的路上,依旧要穿过那一片果林,与来时不同,果树林中多了几个忙碌的村民。擦肩而过时,荀舒听到他们在讨论西里正之死,三人默契地放慢脚步,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你说西里正真的是被阴魂索命至死的吗?”
“你是没瞧见蔡友的死相!我今日去凑了个热闹,瞧见了他的尸体,死得极惨!若非阴魂所为,又能是谁?”
“村长不是说,西里正是被野兽撕咬,而后失足坠下山崖而亡吗?”
“这些年,宁远村来往之人繁多,方圆十里内多年未有野兽出没,怎么就偏偏这般巧,蔡友出村时,有野兽闯入天隙附近,还偏偏撞上蔡友,攻击了他?”那人摆摆手,“我看啊,村长定是怕阴魂索命一事在村中传开,让众人不安,这才推到野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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