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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虽出身将门,但于武学一道并无天分,便与祖母一起留在了京中。他自年少时便有风流的名声,曾娶过一任妻子,但成亲后没几年便亡故,只留下大哥一个孩子。父亲这个人却非良配,但对于当时的母亲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荀舒有些不懂:“为何是最好的选择?”
有一片竹叶翩然落下,坠在荀舒的发髻上,李玄鹤轻轻捏起,在手中把玩着,方继续说道:“母亲自幼在宫中长大,自然是不愿和亲,远离故土的。除此外,当时宫中有三个成年皇子,每一个都虎视眈眈盯着皇位。若母亲嫁给父亲,得到老平阳侯的助力,也能帮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稳固太子之位。与这几个优点一比,父亲的那些缺点倒也算不得什么。
“母亲与父亲大婚后,二人也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之后祖父离世,祖母疼爱大哥,要求父亲立大哥为世子。那时我和姐姐已经出生,母亲将心思全放在了我们姐弟二人身上,父亲母亲渐渐疏远。后来,父亲偷偷圈养了外室,母亲还是从他人口中听到得知的。养外室说出去到底是不好听,母亲便让父亲将心爱之人纳入府中,除了不允许她们留子嗣,其他的都随父亲去了。”
李玄鹤将一切都毫无保留的说出,倒让荀舒愣在原处,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什么都不瞒我?”
李玄鹤双眸全是诚挚,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阿舒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你想知道,我自然不会瞒你。更何况,这些事不是什么秘密,与其让你从他人处得知,不如由我来告诉你。”
荀舒怔住,心中升腾起几分羞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七月的晚风已有了凉意,加之竹林阴冷,石凳也是寒凉之物,李玄鹤将往事讲完后,便拉着荀舒起身,道:“故事听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明日你莫要早起,好好歇息。我将鱼肠留下,若你醒来后想出去逛逛,一定要将他和阿水都带上。”
“等等。”荀舒扯住他要离开的步伐,表情甚为纠结。李玄鹤安静站在她身边,不催促,只以目光温柔注视,片刻后才听她道,“你什么都告诉我了,有些事我也不该瞒你。可有的事确实复杂,我现在不知要如何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说。我并非不信任你,可你不仅仅是你,我也不仅仅是我,我信你,可不能信你身后的一切。等我日后将一切弄清楚了,我定将一切告诉你。”
她说得很快,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生怕说慢了会后悔。
李玄鹤自诩聪慧,此刻却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面上有一瞬的茫然。正要再问,却又听她道:“我说得有些混乱,但你这么
聪明,一定听懂了吧?”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其中满是期待,他还能说什么?李玄鹤咬着牙,露出一个高深的笑:“自然。”
第73章人有千算4
次日,荀舒睡到日晒三竿方醒。
睁开眼时,她盯着顶上鹅黄色的床帐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此刻身处何方。她坐起身,半阖着眼睛醒了半刻的神,将黏在额上的碎发捋到一旁,慢吞吞翻身下床,赤脚踩着阴凉的地面,小心翼翼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京城干燥,连空气都清爽许多。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涌入屋内冲散积攒了一夜的沉闷,让荀舒彻底清醒。
推开的窗像是一个信号,让院中安静等候的众人在一瞬间忙碌起来。侍女们涌入房间,服侍荀舒梳洗。荀舒不太习惯被人伺候,但还是乖乖坐在原处,任由她们摆弄。
几个侍女捧着衣裳进屋,笑着介绍道:“长公主殿下不知道姑娘身量,只按照二小姐的身型,准备了几件衣裳。姑娘看看今日要穿哪件,先凑合着穿,等晚些时候让人上门,再为姑娘量体裁衣。”
荀舒的视线扫过面前的衣裳,都是她从未穿过的好料子,摸着滑滑的,穿上定然很凉爽。她指着最边上一件最素净的藕粉色衣裳:“就穿这件吧。劳烦姐姐和殿下说一声,不用这般麻烦的。我有衣裳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在路上,没来得及清洗。等我洗净了,可以继续穿。”
侍女笑道:“姑娘的旧衣裳已清洗干净,姑娘想穿随时可以穿。只是殿下的心意,也望姑娘莫要拒绝。”
荀舒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替我谢过殿下了。”
朝食早就准备好,都是荀舒从未见过的精致小点。她坐到桌边后,问一旁的侍女:“三哥可是已走了?”
“三少爷一大早便去上朝了,估摸着要晌午才能归家。”
荀舒不再多问,低下头专心用膳,等到吃饱喝足后不再耽搁,趁着还未到晌午,带着阿水和鱼肠离开了平阳侯府。
侯府的马车太过显眼,鱼肠知晓她今日的目的,挑挑拣拣选了辆仆人们外出采买的马车,刚刚够荀舒和阿水二人乘坐。
长生殿殿主的住宅位于京城东边,是陛下登基后亲自为他选的府邸。宅子四周有守卫来回巡视,莫说找机会潜入宅子,就是在门口停下片刻,都能引起护卫的注意。
鱼肠驾车靠近,不敢停留,路过宅邸正门时放缓步伐,马车上的荀舒掀开窗帘一角,偷偷打量整座宅子,顺便将周围的环境收入眼底。
马车正要驶离时,宅子紧闭的大门从内敞开,有几人从内走出。为首者身着玄色道袍,外披素纱衣,胸前绘着两条阴阳鱼,瞧着约莫四五十岁,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小道,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人。
前方的道士跨过门槛时,脚步一趔趄,险些摔倒,身后两个道士眼疾手快托住他的手肘,助他站稳身子后,目光凌厉扫过四周。荀舒慌忙放下窗帘,阻挡住他们的视线。
今日荀舒出门前曾算过一卦,是个小吉,竟在此刻应验。她原本只是想来看看长生殿殿主的住处,推测一下姜拯可能被关押在何处,没想到能瞧见长生殿的殿主。
她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传闻,说长生殿殿主生了病,如今瞧来病得真是不轻。可惜隔得太远她瞧不真切,不然真想给他批个命。
阿水坐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轻声道:“这便是撺掇着宁远村举行圣女祈福的人吗?”
荀舒顿了一下,摇摇头:“应当不是,圣女祈福几十年前便开始了,瞧这人的年岁,那时应当还未出生。况且,村中人说圣女祈福是司天阁的人出的主意,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和长生殿有关联。”
“可他们也没阻止,不是吗?”阿水轻摇了下嘴唇,继续道,“前些年神宫更名为长生殿时,长生殿曾派了弟子去观礼,他们定然已经知道圣女祈福的真相。他不是国师吗?既然知道了,为何不阻止这样残忍的法术呢?”
阿水并不知晓蛇罗鱼的事,还当这一切只是普通的法术。荀舒默了一下,含糊道:“或许他们有其他的目的吧。长生殿如今有陛下撑腰,势力太大,可邪不压正,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提前耗费气数。待气数耗尽,一切就能结束了。”
荀舒并不想去招惹长生殿的人,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就算叫上还在世的几个师兄,于长生殿而言也不过是多了几个送死的人。她只想找到姜拯,而后躲到长生殿的人找不到的地方,安稳度过一生。
“可在这之前,会死多少人呢?”阿水盯着窗帘,目光似能穿过它,看到街上的芸芸众生,“宁远村的事应当不是特例吧?大梁这么大,看不到的角落,又有多少人受了他们的蛊惑,因着他们的缘故,白白葬送了性命呢?”
荀舒怔住。
蛇罗鱼难寻,或许宁远村只有一条,但阿水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究竟要如何是好……
妖道所乘的马车很快越过他们的车子,向着皇城的方向飞驰而去。荀舒一行人没了耽搁下去的理由,在四处转了几圈后,回到了侯府。
下车时,荀舒问鱼肠:“可能派人潜入他的宅子,找找姜叔的踪迹?”
鱼肠摇头:“你刚刚也瞧见了,他的宅子守卫极其森严,无论宅内宅外,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有人巡查,而且这些人大多出自禁军,功夫不弱,要想不惊动他们潜入宅子,几乎没有可能。”
荀舒本也没报太大希望,闻言只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马车停在侯府侧门,几人下车后往里走了没几步,便瞧见一群人步履匆匆,面色古怪地经过。
荀舒好奇发生了什么,还未开口,阿水已经上前去打探,片刻后返回,压低声音道:“刚刚大夫来过,说是府中姨娘有喜了。侯爷很是高兴,可还没高兴多久,长公主便将侯爷叫到了院中,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府中姨娘有喜了?!昨日李玄鹤不是说,长公主对纳妾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独不许妾室留子嗣吗?如今这姨娘有喜,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侯爷的意思?
荀舒原本不想掺合这些事,可想到长公主是李玄鹤的母亲,对她又颇为照顾,如今她住在她的府上,于情于理都该去安慰几句。她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妥协道:“鱼肠,能带我去长公主的院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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