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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菲尔德在手术后的第二天下午终于清醒过来。
彼时,塞壬正抱着水桶坐在壁炉的旁边,和身残志坚的莫里斯共处一室。
可能是出于体质虚弱的原因,莫里斯只是落水吹风过了一夜,便烧了一夜。
反复烧似乎已经耗尽他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都萎靡下来,连平日总打理规整的袖子都只是潦草折起,欲落不落地挂在手臂边。
可他那双疲倦的眼睛在划向塞壬时,却仍旧明亮灼人,甚至更甚。
塞壬正掰开自制的糕点投喂水中略显呆滞的乌贼。
他收到莫里斯假模假样的道谢,指尖微顿,就听见对方长长地舒口气,道:“美妙的歌声,绿色的草地,热情的子民,绿洲庄园比我想象中的更漂亮。”
塞壬闻言想到今早对自己态度大转变的管家和格外友好的农奴们,不由地微抿嘴角,望着桶里湛蓝之间的绿色,陷入沉思。
一时间,空间内只剩两道呼吸声和壁炉中火柴噼里啪啦的响动。
莫里斯垂眸摩挲了下手里腾升着雾气的杯子,像是在透过一盏茶水了望更吸引人的景色。
直到水雾渐散,他才从无尽的蓝色幻想中拔出视线,掀起眼皮,轻声地道:“但比起大海,始终差一点。不是吗?”
塞壬稍柔的神色瞬间冷下来。
他注视着这个觊觎人鱼家园的人类,缓慢地捻了捻指腹的糕体,任由碎屑砸散水面的海藻,警告道:“天还没黑,不要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梦?”莫里斯说着挑挑眉,往日温和的假面终于泄出一丝与人设不符的傲气,尽显风流,他道,“有人不屑一提称其为虚妄,有人孤注一掷视其为救赎,但我更愿意称之为——人类的理想。”
塞壬听此盯着莫里斯的瞳孔逐渐缩紧,浑身的肌肉也如拉满的弓一般绷起来。
他问:“你在代表人类向我宣战吗?莫里斯。”
“当然不是。”回着话,莫里斯微颤着手将杯子放在一边,但他的眼睛一直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塞壬,道,“我们可以合作。塞壬,完全可以。”
塞壬盯着莫里斯半晌,忽然嗤笑一声。
他抬手把慢吞吞爬上桶沿的乌贼扒拉回桶里,就要起身离开,却听莫里斯又道:“无论如何,毫无疑问,没人会轻易放弃一个目标。人总是沉醉于追逐自己的野望。”
“至少对他们来说,海洋很广阔,而人类太拥挤。这是现实。不是吗?塞壬。”
“他们?”塞壬说着展开手指盖住企图“越狱”的乌贼,才再度看向莫里斯。
莫里斯立刻道:“不知道你对人类了解多少。但我很肯定,我们这次一起回来的人都在找人鱼谱图。面对一群对手,即使你再强大,也有无法顾及所有的时候。”
“你需要一个人类合作者,而我比他们有更多优势,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合作者。”
塞壬闻言皱眉看向莫里斯,就见莫里斯忽然抬手扯下领子,露出隐现青黑色脉络的胸膛,道:“如你所见,我承受着人鱼诅咒的折磨,正在寻找破解之法。”
莫里斯说着见塞壬突然站起身走近,直接自己伸手扒开衣物,完整地露出正面,并抬手按了按形如蜘蛛网的脉络,低声道:“你们的痛苦并不是没人感同身受。”
“我们在一条船上,塞壬。”
塞壬下意识地用目光描摹莫里斯的胸膛,抱着木桶的手指逐渐加重力道,手背青筋凸显。
窗外一群飞鸟急驰而过,一团又一团阴影斜投进房间,又随着啼叫远去的声息消散。
但塞壬却从莫里斯身上刺目的脉络中,看见了那抹蛰伏于最深处的、难以消除的可怕阴影。
他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深色的印记,直到眼前的肌肉在冷风中瑟缩起来,才收回眼,重新坐回去,冷漠地道:“就算你身患诅咒,以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我凭什么相信你。”
莫里斯听此诡异地沉默一瞬,才道:“共事的基础不是信任,是利益,塞壬。如果在初见时就能确定你的可靠性,我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去反复试探你。”
“我赌上的,可是我的性命。”
“一场豪赌。”塞壬说着紧了紧手指,直直望进莫里斯的眼睛,道,“既然这样,如此短暂的相处就足够你看清一个物种的品性了吗?莫里斯,我不是傻子。”
莫里斯闻言无奈地拢了拢衣服,道:“如果我还有时间,我也不想如此草率地行事。但人类的身体显然比人鱼差很多,同样的诅咒,在我身上的蔓延度太快。”
他说着苦笑了一声,捂住自己跳动缓慢到有些吃力的心脏,又道:“生命是最短暂的东西,当它转瞬即逝,你才现其他的东西,野心、权力、财富,都不值一提。”
“我等不了太久。”
语落,塞壬瞳孔一缩,嘴巴下意识地翕合两下。
他正要开口,就听到怀中的桶里传出哗啦声,被盖在水里的乌贼像是闹脾气了,甩了甩腕不停地顶着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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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热血上涌的脑袋立马清凉下来,虚握着来回蹦哒的乌贼,将一片海藻喂过去,就听莫里斯忽然道:“它的性格可真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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