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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管家慢走。”裴溪亭目送人离开,随后打开箱子,取出备好的笔墨纸砚,铺纸作画。
俄顷,小厮将盛着一盘瓜果、两碟零嘴、一壶茶水的托盘放在桌子一侧,瞧了眼裴溪亭笔下,不禁诶了一声,“这花好眼熟。”
他抬眼朝前头那张漏窗一望,后头正是折条生枝的蔷薇。
裴溪亭抬眼,见这小厮生得浓眉大眼,身形修长,体态轻盈,薄衫勒出俩胳膊的肌肉——不像寻常小厮。但梅绛出场很少,他暂时猜不准这人的身份。
“这画如何?”裴溪亭问。
小厮识字,但不爱诗词文章,现下也不能摛藻绘句,便说:“就像墙外的那几枝飞进了你这纸上!”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谢了。”裴溪亭低头继续画。
小厮抱臂杵在原地,好心介绍挣钱的法子,“许多好风雅的有钱人很乐意当冤大头,甚至有为书画倾家荡产的,邺京的画馆常能卖出天价,比你给青哥儿当点妆郎挣得多得多。”
裴溪亭说:“青哥儿出手也很大方,且为美人点妆就好比做一幅美人画,也是一桩令人心情愉悦的趣事啊。”
“你们这些文人骚客,趣事真多。”小厮啧啧两声,还要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什么,脸色一变,当即放下手说,“不打扰了,你慢慢画。”
裴溪亭抬头,客气地说:“再见。”
小厮飞快地跑了,仿佛后头有鬼在追。
裴溪亭低下头,换了笔,在左侧的角落欲落不落,“起个什么名儿呢?红衣,锦幛,粉腰……”
水亭中的音色还在婉转,夜风吹得它更袅娜,水面荡得它更清亮,裴溪亭跟着哼了两句,想起《明月夜》里的那一句“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
他默念着就要落笔,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男声,平淡低沉,如巍峨玉嶂。
“‘玉人来’,题名如何?”
裴溪亭手腕一颤,浑身汗毛直竖,走路没声音,鬼变的吗!
“……正合我意。”裴溪亭落笔,写出来的赫然是“裴溪亭”那笔结构方正、笔画圆润的小楷。
随后,他搁笔起身,转身看向来人。
是个十分高大的男人,目测净高190,身材比例极为优越,更难得的是还有一张能与这幅好架子匹配的脸,长眉入鬓,凤眼无波,古画中人。皮相清隽,骨相贵气,称得上是这样了的一张脸,左颊竟然还缀了一颗红痣……操。
好带劲儿。
裴溪亭眼皮微挑,眼神滑落,不受控制地剥开了男人的衣服……这简直是想中的人体模特。
他见过的帅哥不少,在伦敦读美术的前后两年也接触过很多各国模特,但没有见过这么极品的美型帅哥。
美丽真是威力摄人的武器,裴溪亭手心发痒……想画。不仅想画人体,还想画这张脸。
如果待会儿翻车,大帅哥有没有可能答应他的遗愿,让他给自己画一幅画像?估计不能。
那还是先尽力争取不翻车吧,裴溪亭垂下眼,捧手道:“在下裴问涓。”
“覆川。”覆川没有回礼,走到桌边看那幅画。
清丽灵动,形韵兼得,先前“小厮”那句朴实却极高的评价,半点不虚。
覆川喜欢有生气的笔触,因为他笔下形有十分真,魂却只得两三分,无论如何都增添不了。也许是因为他对“感情”和“欲望”都有些刻薄,它们也反待他小气,让他笔下只有死气沉沉,画什么都是有形无神的死物罢了。
“院里有芍药栀子牡丹睡莲若干,为何特请蔷薇入画?”覆川偏头看向裴问涓,对方站在一旁一同看画,闻言抬眼瞧过来,眼尾微翘,“因为我想吃酥骨鱼了。”
“嗯?”
“蔷薇露酒最配酥骨鱼。”裴溪亭舔了舔嘴巴,馋了。
覆川想象一番,说:“倒是没有试过。”
裴溪亭分享自己的经验,“浓郁的香料经过熬煮,酥骨鱼汁水饱满,一口下去味道十足的美,但荤腥到底容易腻口,此时若能配上一盏幽香的蔷薇露酒——冰镇更好,便是解腻又酥口了。只是我自己的口味,覆川兄见笑了。”
覆川不见笑,“那依你之见,邺京哪家的酥骨鱼最好?”
“裴溪亭”鲜少在外吃饭,其中更没有酥骨鱼,裴溪亭哪答得出来?
覆川那双狭长的眼睛正瞧着他,不专注也不轻视,不冷厉也不温柔,平淡随意的,却自然有一种内敛的攻击和强势。这种不显山露水的压迫感让裴溪亭心里一跳,张口胡诌道:“依我,不赔楼的最好。”
覆川吃遍了邺京的鱼,稍一回想,“没有听过这家。”
“远在天边,”裴溪亭挑眉,“近在眼前。”
覆川意味不明地说:“原是裴老板。”
“我的酥骨鱼很香,顾客绝对稳赚不赔。”裴溪亭大方揽客,“覆川兄若不讨厌吃鱼,改日可以来尝尝。”
覆川问:“不知裴老板在哪座宝地立业?”
裴溪亭指了指脑袋,说:“覆川兄若来得早,请提前找人到鸳鸯馆的青铃铃那儿说一声,我去别地儿借炉灶做。”
“裴老板为了一单生意,真是努力。”覆川说。
“生意就是一单一单做起来的,况且若这一单做得好,说不准就能多覆川兄这么一位回头客呢。邺京贵人多,我这样的小鱼小虾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做点不赔本的小买卖,不愁吃喝,悠闲半生。”裴溪亭叹气,“但做小生意,也是要本金的。”
他话里有话,覆川明了,“你打算从我身上薅出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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