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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一鸿抬起头,看着女人,用有些夹生的艾利人语言冷冷地说道:“他和我做了交易。”
老女人愣了一下,枯树干似的脸紧紧地扭曲起来,伸出指甲足有十厘米长的食指怼着屠一鸿的心口指指点点,伴随以更激烈的辱骂声。
屠一鸿平静地听了一会儿,她学着老女人的样子,右手伸出食指指向老女人的心口,不紧不慢地说了两个字:“小偷。”
老女人的脸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她哆嗦着手指,战战兢兢地看向周围的人。
听到屠一鸿指控的一瞬间,几乎所有围观的艾利人都露出惊恐或警惕的眼神,像是听到恶咒一样纷纷转身关上房门。
这就是游牧民族的习性,没有稳定的社群联系和利益关系,自然也没有相互信任的基础。
她人即狼群,这句话在艾利人的每个家庭里代代相传。
“我们并不想引起大动静,只是想借宿。”
屠一鸿站起身,拍了拍沾了草屑的手,小孩立刻哭哭啼啼地爬起来,躲到老女人身后。
她看了一眼周围人群里有些不知所措的队员们,又看向面前紧紧搂住小孩的老女人。
“期间物资供应可由我们自己负责,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老女人抬起头,瞪了她一眼。
她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住宿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杨心妍在老女人家里谦虚地找了四个最小的帐篷住下,每个帐篷挤着睡三个人,空间刚刚好。
“乌苏家只有她和她的孙子相依为命,我们最好不要太过麻烦她们,能力范围之内能自足就行。”
杨心妍看着集结完毕的队员们,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接下来该开始走访了。”
分发下走访的调查问卷和小组名单,杨心妍带着队员们临走前,以今晚留在这里做饭的名义留住了屠一鸿。
听起来是个有理有据的借口,但屠一鸿心里知道,这是屠启那个家伙长期向周围人宣扬的后果——发育不良的残次品,天生病弱的短命鬼,会拖后腿的……废物。
她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算是应下。
杨心妍嘱咐好梅知里记得早点回来帮屠一鸿弄晚餐后,就放心地带着人走了,而梅知里也主动向屠一鸿要了买菜的清单,帮她接过了一会买菜回来的任务。
梅知里回来后她才能做饭,那么接下来的三四个小时,她是没有什么正事做了。
或者说……现在才终于可以做正事。
屠一鸿在帐篷里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地铺,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她蹲在地上,回头看去。
又是那个小孩,藏在帐篷帘子外面遮遮掩掩地看着她。
一见她发现了自己,小孩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但却没有跑,只是往旁边的帘子里躲了几步,小心翼翼地瞟着她。
看着小孩的眼神,屠一鸿回忆里的某些场景渐渐浮现。
熟悉的眼神,是幼时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孩,眼睛里藏着的那种自以为是的恶趣味。
但这种时候,无关紧要的人的意见,不值得她花心思去关注。
起码她这个年纪的人,面对小孩有足够的力气和手段。
她从容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襟,转身走向小孩,漫不经心地问道:“乌苏呢?”
看见她和自己说话,小孩眼睛亮了亮,带着口水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回答道:“在乌苏睡觉的毯子上。”
“带我去看看。”她命令道。
小孩这次出乎意料地很听话,套着肥厚裤子的两条小短腿噔噔地带着她跑到另一个大一些的帐篷,又短又粗的手指往里面指。
屠一鸿瞥了小孩一眼,他脸上挂着一副憨实又童稚的笑容,牙还没长全的嘴巴里淌着口水。
她径直拉开帐篷进去了。
一掀开帘子,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中央堆着火堆,燃烧的雪松木柴发出噼啪声,帐篷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气味。
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红了帐篷里散乱的陈设,地铺、木头矮凳、木桌、铁罐……照亮毯子上坐着的乌苏拉拉惊恐的脸。
屠一鸿看见乌苏拉拉两只鼓鼓囊囊的眼睛瞪着自己,薄薄的两片嘴皮拉锯般扯了起来,口中发出恶毒又愤怒的咒骂声。
视线从那张扭曲的脸上逐渐转移到乌苏拉拉手中捧着的那卷破破烂烂的兽皮书卷上,她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坐到乌苏拉拉身边。
“你在看什么?”她把脸凑过去。
乌苏拉拉愣了一下,迅速把书卷收进怀中,紧了紧身上的兽皮毯子,防小偷一样的眼神盯着屠一鸿。
没看到内容,屠一鸿坐正身体,直视乌苏拉拉的眼睛。
“有个异乡人在雪山失踪了,你有什么线索吗?”
意料之外的话语,似乎是联想到自己女儿和女婿的死因,乌苏拉拉的眼神里透出一点悲伤的情绪。
屠一鸿把身子转了一下,火光映红了她的半边脸庞,她脱下手套,一边烤火,一边接着说道:“她的家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父母都很想她。”
“世界生命收容所跟联合城邦那群走歪了道的智人不一样,我们来这里不为了侵略和征服,只希望能带她回家,哪怕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乌苏拉拉在内心争斗了一会儿,抱紧兽皮书卷的手慢慢放松下来。
屠一鸿将乌苏拉拉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她烤着火,沉默不语,她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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