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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外婆居然没说什么。
甚至她对于裴春之断亲,都只是保留了一个相对模糊的态度。外婆似乎更担心她一个人生活会活不下去,而不是担心她和父母关系本身。
外婆没有和她细谈,因为她到林溪时已经将近九点,老人睡得早,外婆已经快睡觉了。睡前,外婆给她准备了热水和被子,被套是刚晒过的,铜州最近梅雨季,能有一床干净的、暖烘烘的被子实属不易。
裴春之没有立刻睡觉,她爬起来把答应【瑶瑶不吃药】的视频录完了第一部分,前前后后,大概录了快三个小时,马上十二点,她才好不容易准备睡觉。
第一部分的视频和文字教程她都一起发了过去。【瑶瑶不吃药】果然也没睡,等了一会儿,对面回复了消息。
“【瑶瑶不吃药】:老师,太谢谢你了,我真的……【哭脸】【哭脸】”
裴春之又是好一阵安慰,十二点多,因明天还有早课,【瑶瑶不吃药】终于依依惜别地去睡觉了。
夜静默如谜,裴春之坐在书桌前,掏出那份断绝亲子关系书,从头到尾又欣赏了一遍。
“真好。”她低声说。
真好。即将到来的日子,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
她和学校打了招呼,确认不需要去上课了。谭长松给了她不少特权,解决掉谣言的事情,他变得更好说话了,甚至答应裴春之,她只需要来参加期末考试和拿毕业证就可以了。
崔成光也给裴春之放了假,甚至还表示,他有空会和妻子一起,来莲池市一趟,帮裴春之把把关。他对裴春之能不能租到合适的房子表示严重怀疑,反复强调裴春之肯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崔夫人大概也从崔成光那儿听说了裴春之的事迹。裴春之在此之前,对这位老人都没什么印象——说她是老人只是出于辈分,其实崔夫人保养得出奇的好,她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
崔夫人是音乐老师,周末一般会去学生家里上课,因此裴春之很少和她打交道。这一次,裴春之也头一次见识了这位女士的冰山一角——她支持裴春之的方法是给她转了一万块钱。
“多少钱?”
沈星映作为中介,把一万块转给裴春之时把她吓了一大跳。裴春之不敢置信,直接把钱退回了。崔成光打电话过来,崔夫人的声音,语气很温和,但又非常强硬,硬逼着裴春之把钱收了,声称这是“补你十年的压岁钱”。
沈星映安慰她:“印女士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喊她印女士。”
“因为我妈妈喊她印女士。”沈星映老老实实说,“我就也跟着喊了——你不用想太多,印女士特别有钱,非常有钱。”
“那也不至于有钱到随便撒着玩吧!”裴春之吐槽道,“而且崔老师住的房子看上去也很普通……”
“真不用担心,印女士一次钢琴课就要两三千,外公上一个月才赶上她一天挣的钱。”沈星映说,“所以一直是我外公烧饭,你没发现么?”
“……”
裴春之当然不会觉得是音乐行业暴利,这只能证明印女士在音乐行业已经达到了行业认可度非常高的水平,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私教一对一课时费。
“说起来……”沈星映又想起来什么,他接着说下去,把裴春之吓了一大跳。
“——我妈妈想要见你。”
裴春之第二天去看房子的时候有人陪了,沈星映的母亲崔印月像游戏里突然从天而降的npc一样,刷新在了火车站等她一起上车去莲池看房。好处有很多,比如说裴春之更加不用担心被骗了,比如说她可以不用每天往返六小时于莲池和林溪了。坏处只有一个,那就是面对沈星映的母亲,让裴春之十分惊恐。
惊恐。甚至是惊吓了。刚坐上火车,裴春之就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崔印月也发现了,问题是,裴春之忘带卫生巾了,而崔印月身上只有卫生棉。
裴春之从没用过卫生棉,她只听说过这个东西,而陆林花当时对这个发明的评价是:“用了这个处女膜怎么办。”
裴春之当然不会去触陆林花的霉头,于是她从来没尝试过。
崔印月则完全是陆林花的反面,她得知裴春之从没尝试过这种东西后立即兴奋起来,向裴春之好一番科普卫生棉的诸多好处。裴春之去高铁卫生间尝试了一次,不幸失败,还浪费了一根棉条。她一时更加惶恐,怀疑自己出去会迎接崔印月失望的眼神。
并没有,崔印月甚至又给了她三根,让她慢慢尝试。
裴春之第二次就成功了,她坐回座位上,发现真的比卫生巾舒适很多。
“很好用吧?”崔印月向她眨眼睛,沈星映也喜欢做这个动作,裴春之忽然觉得很好笑。
裴春之说:“好用。”
“好孩子,你真聪明。”崔印月又夸她,“我从星星那里听了好多你的事,宝贝,你真辛苦了。”
裴春之又吓一大跳,她对崔印月代入的身份还是“长辈”的角色,朋友的母亲也是母亲,而在她这里,母亲是不会说宝贝这种话的。
裴春之低着头缓缓摇头。
“我听说,你想写一份东亚家庭有关的非虚构写作?”崔印月问。
“是的!”裴春之终于抬起头,她知道崔印月是专栏作家,她如果愿意帮忙,再好不过,她大概找不到比她更专业的指导者了。
“我还听说,你好像奥数天赋非常好,比星星好多了。拿到华赛特等奖的时候,你才学了半年奥数吧?”
“不是的阿姨,我其实自己提前学了很多,数学上,沈星映比我有天赋。”
“哎呀,别谦虚啦。”崔印月笑眯眯的,“你都不知道,认识你之前,星星有多狂,一提起数学,就说其他人都是垃圾。”
“现在呢?”
“现在变成了‘除了裴春之,其他人都是垃圾’。”
裴春之笑出声了,她捋了捋头发,赶紧又恢复到端庄的样子。
“不过,写作和数学是两码事。”崔印月严肃地说,“你要写非虚构,很有雄心壮志,但你大概需要非常久的取材、搜集资料、采访访谈,乃至于实地考察。我身边写过非虚构的朋友,基本都需要准备两到三年的时间。”
“天赋在写作上只有最后收尾的戏份。”
裴春之点头,她说:“即使这样,我也想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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